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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其实很敏感。

超乎寻常的敏感伤他最深，所以他才会用玩笑用诡计把这些全包裹起来。这样才能掩饰他极其缺乏的安全感，让他看起来很坚强。

得不到爱的孩子，装作对爱不屑一顾。

但是他的心脏早就腐烂不堪了。他包裹悲哀的茧房终于承受不住了，它撕裂了开来，痛苦和悔恨在洛基四肢百骸中岩浆一般游窜着。

外面，阿斯加德的人们正在举行神后的葬礼。

是他的妈妈死了啊。

可是他在牢房里。

如果他的心脏还能再沉受一点压力的话，谎言之神还可以微笑着，神情愉悦地喝着果茶，小口吃着布丁。可是，他支撑不起谎言了。

洛基面无表情地继续翻着书。这是他竭尽全力后，最后的伪装。

这是妈妈给他送来的最后一本书。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摩挲着书页，试图能感受到妈妈最后的体温。他的妈妈再也不会来给他送书了。

怎么就害死妈妈了呢？

洛基盯着书本发呆，他余光里感觉到卫兵走到了他的屏障前面。他对卫兵点了点头，卫兵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的妈妈化成星星了。

可是洛基却化不成星星。他最终也无法归属到和妈妈一样的天空。他们终将一个升入天堂，一个沉入地狱。因为洛基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湖底阴沉的水怪，肆虐人间的鬼火……

再也不会有人爱他了。你看啊，洛基，死的人应该是你的。

洛基疯狂地把监狱里的一切摧毁掉。他的魔力震碎了桌子和床，他双手握住能抓到的一切，疯狂地摔打着。

死的人应该是他。

洛基，你生来就是要死的。奥丁说。

他发泄完了，他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墙角，监狱的地板上糊了一层血红色，是他的脚底被刺穿了。鲜血正在一点点冒出来。

死的人应该是他的。

洛基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匕首。他盯着它看了好久好久，突然笑起来了，他歇斯底里地笑着，慢慢把锋利的刀刃压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又不是第一次死了。死的人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这不是你的错。”洛基脑子里响起了索尔的声音。

他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个幻觉从脑海里赶出去。他干脆利落地一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立刻从动脉里喷射而出。不是很疼。

“洛基！你停下！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不是吗？”耳边索尔的声音变大了，那么急切。

他是真的要死了吧。每一次临死前，他都能看见索尔。他太想索尔了，索尔成了他潜意识里对生命最后的保护。这是他大脑深处制造的幻影吧。

可是，他爱着的哥哥正参加着妈妈的葬礼，对他不闻不问。爱他的人死于非命，他爱的人对他弃之不顾。

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指，在地上积成了一滩。他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是简在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触碰了以太，是我莽撞地带她回阿斯加德，是黑暗精灵，是我们导致了妈妈的死亡。不是你！不是你，洛基。你只是说了一句话，你只说了一句话！”索尔的声音越来越急切了，好像幻觉中的他真的很爱很爱自己一样。

“洛基，我是爱你的。还会有很多很多人来爱你……你不活着，怎么知道自己会拥有什么呢？”只有在幻觉里，索尔才会这么对他说话，好温柔，洛基不承认自己其实很喜欢。

“你不能死在地球人前面对吧？至少……至少要比简活的长是不是？”这个语气的索尔让洛基以为他在温柔地对自己眨眼睛。

“只用一点点法力，就可以让血凝固住了……洛基，我不能没有你……”还是索尔的声音。

“没了你……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洛基。”索尔的声音在颤抖。

像是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控制住了洛基的手，他的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手腕，绿色的光芒闪过，血肉拼命地开始愈合……

他想要求死，但是他战胜不了自己潜意识里最后的防线。

索尔来了。

洛基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走过来。眼神里空荡荡的没有生机了。

他把手背到身后，一步一步走到屏障前：“索尔，都这么久了，你现在来看我了。”

“来干什么？”洛基欠下腰，用上位者高傲的神情问，“来幸灾乐祸的吗？来嘲笑我的吗？”那个刚刚把自己从死神手里救出来的人，只是他的幻想，并不是他的哥哥。

最终，拯救他的人是自己。为什么不能是真的索尔呢？他怅然若失，带着点委屈和愤恨，摆出了丑陋的嘴脸。

“洛基，够了！别再用幻象了。”索尔看着他说。

于是，他最不堪最痛苦的样子就这样展现再索尔面前了。满屋子的狼藉，地上一滩又一滩暗红色的不明液体，还有披头散发一脸惨败的洛基。

“现在你看见我了，哥哥。”

索尔让他帮助他逃出阿斯加德。为了索尔亲爱的阿斯加德，为了索尔心爱的女朋友。搞得洛基像是一个笑话一样，现在需要他了，就想起来看他了。

刚刚的索尔说话是多么温柔深情啊，就好像自己是被爱着的了。结果，现实中的索尔总是能突然打他一巴掌，然后把他的心扯着坠入深渊。

“过去我们交手的时候，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相信我的弟弟还没有消失，但是这一丝希望已经消失了，不能再保护你了。”

洛基面无表情地听着索尔。那你错了，我一直就是这样子的——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有弟弟，这真的是太棒啦！

“你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现实中的哥哥要杀了我呢。其实，你早点来这里，在幻觉还没有出现时来，肯定能看见一个冰冷的我。洛基腹诽着。

但是索尔说妈妈会信任他。哥哥是有点笨，但是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洛基小心地站起来。他流了太多的血了，脑袋很晕很重。他的心脏很闷很闷，沉甸甸地往下坠。他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好像这样就会把一切难过的情绪甩在后面了。

他脚步飞快地跟在哥哥后面，然后又肩并肩贴着索尔走。

还是板着脸的索尔。唉？索尔能比他还痛苦吗？有可能，毕竟，他心爱的女孩要出事了。

小时候都是索尔逗他开心的……

“这太不像你了，哥哥！”

“这样秘密行动。”洛基开始欢快地碎碎嘴，“你不打算用蛮力打出一条血路出去吗？”

他变成了金宫的卫兵。

然后还把索尔变成了那个雌蝼蚁——好吧，其实简真的挺好看。

他又欢快地把自己变成了那个喜欢穿国旗内衣的大胸蝼蚁。

“我能感觉那股自信在我身体里涌动！”洛基举着那个敲起来哐哐响的盾牌，对一脸苦大仇深的哥哥俏皮地说，“嘿！想跟我畅谈一下真理吗！”

“或者是爱国主义？……哦！天佑美国……”

他的茧房又一次把所有悲哀包裹起来了。

他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小丑，可偏偏还没有逗笑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