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窈回到他们之前的家，密码锁的密码还是她的指纹，她开锁进去，走到顾津亭的房间。

她打开他的衣柜，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塞进袋子里，转身的时候她注意到衣柜的玻璃角架上摆放着一个素胎瓷雕塑，黎窈愣了愣，将那个雕塑拿到手中打量，这个雕塑，正是三年前被顾远山的继任老婆打碎的那一个，是她妈妈送给她的第一次上舞台的纪念品，当时它都被摔成碎片了，她以为不可能复原的，没想到顾津亭真的找人重新修复了，还修复得这么好，几乎看不出裂痕，黎窈的指尖拂过雕塑上每一处转折肌理，眼睛渐渐泛酸。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收到顾津亭发来的信息：“叫了酒楼送餐到家里，你先吃完再出来。”

黎窈刚收起手机，就听到门铃声，她走到玄关去开门，从外送员手里接过餐盒。

黎窈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努力将大部分给吃完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孟梁已经先离开了。顾津亭躺在床上，有些可怜地说着身上痒。他这会儿暂时不用打点滴，黎窈想了想，要不就趁这个时间给他擦下身子换身衣服，晚上还有几瓶点滴要打，到时再来擦洗难免会麻烦些。

两人早就有过那么多次肌肤之亲，黎窈也没矫情，进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端到病床边。

她先帮他擦拭了一下脸，然后解开他病服的扣子，细心地帮他擦脖颈还有胸口腋下的皮肤，擦到他腹部的位置的时候，她的手有些抖，目光垂下，她还是没办法冷静地直视纱布上那大团泅出的血迹，顾津亭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敢看就别看了。”他将衣服合上。

黎窈又帮他擦拭下面，纵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此时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拘谨，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随着毛巾的移动扫过他下半身的线条，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腰身劲瘦，骨骼修长有力，腿上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张扬着力量感，突然间黎窈听到顾津亭发出轻轻的喘息，她脸上慌了一下，忙抬头看去，以为是不小心牵动到他伤口了，却见五官妖冶惑人的男人双眼轻阖，眼尾泛着绯红，是往日抱着她时动情的表现……

他微睁开眼，眼睫间抖落蛊惑人心的波光：“幺幺，你的头发痒到哥哥了……”

黎窈低头看去，果然见自己一侧的头发倾落到了男人的大腿内侧，她脸上骤红，忙将松掉的发绳重新摘下来，把头发全部收上去扎成一个丸子头，回头却瞥到男人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逗弄神色，黎窈抿了抿唇，将被子给他拉好，声音硬邦邦地道：“明天还是让薛秘书帮你擦吧。”

顾津亭面含委屈：“你知道哥哥不喜欢给别人碰的。”

“……”

晚餐薛秘书送来了易消化的蔬菜瘦肉粥，黎窈正端着笔记本坐在一旁处理工作，她视线扫一眼薛秘书提在手里的养生粥，说道：“薛秘书，他现在抬手会扯到伤口，你喂他吃吧。”

薛秘书：“……”

他回头看着总裁阴冷深沉的表情，回道：“要不还是黎小姐你……”

黎窈挽了挽头发，温温柔柔一笑：“我们毕竟离婚了，不合适。”

“……”

薛秘书默了默，还是将粥端起来，走到他床侧，声线直板地道：“总裁——啊——”

顾津亭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地张开嘴，一勺粥塞进去，他还没开始咀嚼，就似被呛到般，咳得惊天动地，整个上半身都剧烈地抖动。

黎窈吓了一跳，忙将笔记本往桌上一放，冲上前稳住他的肩膀，防止他牵拉到伤口……顾津亭顺势靠在她肩上，因为呛到的关系，眼中覆盖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疼……”

薛秘书：“……”他将碗放到床头柜上，语气诚恳真挚地道：“我可能手脚有点笨，还是顾小姐来吧。”

黎窈无奈，也顾不上跟他赌气了，接过碗自己喂了起来，顾津亭没办法坐起来，只能用枕头将脖子垫高一些，这个姿势导致他吞咽的速度特别慢，吃东西的时候难免有一些粥液从嘴边流下来，黎窈拿了张湿巾，每次看到有粥溢出来就马上把他擦掉，生怕他有一点不舒服。

顾津亭一边喝着粥，一边盯着她看，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恨不得黏到她脸上。薛秘书有些看不得自家总裁这副恋爱脑的样子，默默地拿起热水瓶出去打水。

喂完了一碗粥，黎窈将顾津亭用来垫高脖子的枕头抽掉，将他身子放平，此时薛秘书也提着热水瓶回来了。

黎窈回到小玻璃几旁继续处理工作室的事，顾津亭看向薛秘书，目光又恢复了沉着凌厉：“今天闹事的员工，具体是什么情况？”

薛秘书回道：“他是集团项目投资部的员工，在顾氏已经工作了六年有余，我跟部门经理了解过了，他被裁员的原因是在近期一个投资项目案上，拟的数据出了重大的纰漏，导致公司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据部门经理所称，在今天以前，他就曾到投资部闹过一场，说是家里的妻子患了重病，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顾津亭阖上眼沉默了几许，才道：“外界的舆论先安抚好，不要把事件扩散，他伤人的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另外，去了解一下他妻子在哪个医院，看看在公司申请一下员工家属重病抚恤金。”

“是。”

薛秘书离开后，护士重新进来给顾津亭挂点滴，黎窈咨询了护士一瓶液吊完大概所需的时间，然后给自己设置了个闹钟，又蹲回到笔记本前。

顾津亭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一会儿看看窗外的月色，一会儿回头看看她，女人侧脸白皙秀雅，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五官线条，让人每看一眼都忍不住心动。她专心处理着工作，并没有注意到顾津通流连的目光。

看了许久，顾津亭突然开口问：“自己一个人开工作室，辛苦吗？”

黎窈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她顿了顿，弯唇笑道：“一开始刚起步的时候是很难，不过只要能重新站上舞台跳舞，我就觉得很开心，所以多难也觉得值得。”

看着她满眼熠熠生辉的模样，顾津亭笑了下，眸中却又流露出一抹怅惘，她跟以前真的不同了，现在的她，似乎不需要他在身边，也可以过得很好。

黎窈在医院陪护了几天，顾津亭身体素质好，伤口恢复得比较快，慢慢地也可以起身自己下床了。这天，黎窈接到老师乔纳森?马修的电话，说他这两天要来连市一趟，参加一个国际舞蹈比赛的评审，问她要不要来连市见一面。黎窈很激动，因为她跟老师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她有许多关于新舞剧的编排问题很想当面跟他探讨一下，咨询一下乔纳森的意见。洛城和连市相距不算远，搭乘高铁的话只需要两个小时，想着顾津亭现在基本也能下床活动了，应该不需要她的陪护了，黎窈便跟他说了一句，打算立刻回酒店收拾行李，明天就出发去连市，乔纳森是明天晚上的飞机到，她还来得及去机场接她。

顾津亭搭在被子下方的手紧了紧：“那你……去多久？”

去了，还会回来吗？

她回洛城后一直住在酒店，在这边无牵无挂的，现在要去连市见老师，见完和她一起回美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黎窈却并未注意到他的情绪，她还沉浸在老师要来中国的喜悦中，闻言只弯着眼睛道：“看情况吧，如果赛程时间长，我应该会多留段时间。”

“……嗯。”

第二天从酒店出发，顾津亭安排了司机送黎窈过去搭高铁，车上她收到他发来的信息：“到了跟我说一声。”

黎窈回：“好。”然后倚着靠椅发呆，她也说不清她现在和顾津亭算是什么关系，这阵子以来，他们的相处比之前亲近了许多，却又不约而同地守着某种默契，不去提那些敏感的话题，三年前那段婚姻将她的勇气几乎磋磨殆尽，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

转眼她已经在洛城待了快两个月，等这边舞剧的事告一段落，她也得回美国去了，或许，她和顾津亭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估计是刚好遇到暑假放假的时间段，今天高铁上的乘客特别多，大多是放假回家的大学生。黎窈昨晚睡得比较晚，一上高铁就开始靠在沙发上补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车厢内的吵杂声响起，黎窈睁开眼，听到广播传来声音：“尊敬的各位旅客，很抱歉，因列车行进过程中途径地震发生区，为各位安全着想，现在列车暂停运行，为各位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车厢内乘客陷入骚动：“暂停运行？那要停多久？我还赶着去见甲方呢！”

“我刚刚收到预警了，渠城发生了5.2级地震，唉，这运气也太差了，我坐这么多回高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

“5.2级的地震？那我们在列车里应该没事吧？这里又不是站点，想下车还不能下，要是地轨出现崩塌什么的，那我们岂不是要一起玩完？”

“你别乌鸦嘴呀……”

手机传来提示音，黎窈低头打开，看到顾津亭发来了一条信息：“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