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拒绝父亲临时起意安排的任务是一个错误。

这个认知来得格外强烈，卢修斯良久没有下一个动作。

长袍被人拽住，女孩摸到手边的衣物便紧紧拽住，没有发现那不是她自己的衣服。她眼眸紧闭，又因为紧张，眼睫不安地颤动。

没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错误或许比他想象的来得还要早，猜到她不会安分待在学校，所以直接去车站堵人，便是错误的开始。

第三次摄神取念，卢修斯不打算留手，本就是这样决定的。

霸道的力道冲进菲奥娜的大脑，疼痛让她无暇思考其他，举起防御盾抵抗入侵几乎用尽全力。

菲奥娜感受过三个人使用的摄神取念，最恐怖的一次，当然是二年级的圣诞假期，在丽痕书店经历的毫无防备的入侵。

两位马尔福先生应当都有留手，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大脑封闭术练得还凑合，最起码她现在还有力气来抵御。

短短几分钟的时候，菲奥娜觉得自己仿佛在摄神取念的攻击下度过了一个世纪，直到攻击的力道慢慢减弱，她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要结束了，菲奥娜心想。

卢修斯自然发现了她的放松，刻意放缓的攻击在她以为要撤退时，一举冲破防御。

在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往往是最容易松懈的时候，如果不早点警醒，反倒被别人利用这一点，那样的结果才是麻烦一件。

卢修斯的大脑封闭术就是阿布拉克萨斯教的，对阿布拉克萨斯的教学风格再熟悉不过。

父亲肯定教过她，不管怎么样，哪怕泄露一些别的，也一定要守住最重要最不想被人所知的记忆。而卢修斯的目的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想知道菲奥娜从丽娜房间拿走的是什么东西而已。

大脑封闭术的防线被突破，菲奥娜感觉脑袋都要炸了，拦住不想被人知道的内容已经是极限。

卢修斯成功找到了那段记忆。

丽娜的房间内，黑魔王敲门之时，他拦住她要开门的手，带到壁炉附近，她发现壁炉上垂下的银链，想要拨回去，却不慎抓着一起离开。

银链连接的盒子样式不是她这段记忆中的重点。

骤然靠近的距离，还有鼻尖相闻的气息，幻影移形之后的反胃感难以克制，她几乎下意识寻找支撑，陷入他的怀里。

卢修斯的手不由得抖了抖，被重新升起屏障挤出她的大脑。

女孩抬起湿漉漉的黑眼睛，是摄神取念入侵大脑造成的，由于太过痛苦，出现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骤然后退半步，别开视线。

他看上去不打算立刻点评她这失败的第三次考核，菲奥娜再次低头，双手抱着脑袋，轻轻喘气。

卢修斯后退的半步给了她能够呼吸的空间，周身的气息钻进鼻腔，满满当当地，全是他身上的香味。

有些陌生，不是之前的木质香水的味道，反倒有点像女士香水——扎比尼那天列了一排香水，据说是当季新款，试图给她喷的其中一样，被菲奥娜拒绝了。

考核结果已失败告终已经足够影响心情，现在菲奥娜更加不好受了。

“……您换香水了？”菲奥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卢修斯没听清，皱眉反问。

菲奥娜发现自己居然问出口，连忙抿唇摇头，“没什么。”

两个人没再说话，心情都不算美妙。

卢修斯感觉糟糕透顶，明明被摄神取念的人不是自己，还不如黑魔王现在就对他使用摄神取念来得痛快。

他盯着壁炉的火焰平复心情，再低头去看时，正好对上菲奥娜抬头的视线。泪水洗刷后的眼睛显得愈发透亮，好像在他心口挠了一下。

糟糕的感觉，非常糟糕。

卢修斯猛地抿唇，转身背对菲奥娜：“跟上。”

说完，他不做任何停留，已经离开。

菲奥娜慌忙起身跟上去，摄神取念的后遗症还在，手脚有些发软，差点没能站稳。

她想，能马尔福先生相谈盛欢的人，肯定是和他地位能力相当甚至是在他之上的人。

那样的人才会被他有礼相待，比如鼻涕虫俱乐部的宴会上，她见识过他对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态度，优雅有礼，非常的讨人喜欢。

现在这副倨傲且毫不解释的样子，没几个人受得了吧。

嗯，她决定不喜欢他几分钟。

卢修斯的速度不快，菲奥娜没花什么力气就跟上了他，并肩走在旁边，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菲奥娜很想问一问卡瑞娜那边的进度，但是白天她要开口的时候，就被他打断，她一直忍到现在。

她刚刚那个能力表现，大概问了也不会告诉她吧。

菲奥娜只能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最后低头看着身旁人的手出神。

卢修斯出门一般都是会带手套，不喜欢与人接触，格外的爱干净。菲奥娜现在都记得他在对角巷碰她一下，直接把那双手套都扔掉。

但是他在家并没有带手套，修长的手放置在身侧，随着走路的动作轻微晃动，指甲修剪的圆润好看，皮肤白皙光滑，不像她的手，因为小时候经常做义工的原因，手心起了一层薄茧。

菲奥娜就这样盯着，看着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在空中摆动，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好像在某个不经意间，就会碰到一起，没有留意他停下步伐。

温热的触感传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握住他的手。

菲奥娜慌忙松开，退开几步的距离，作案的手背在身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只好满脸无辜地看着他笑：“怎么了，先生。”

卢修斯看了她好一会儿，墙壁上挂的烛火明亮无比，却没有照进他的灰眸中，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菲奥娜笑不下去了，想找些话题掩饰这份尴尬，“我刚刚是想、想问一下……”

“注意你的言行。”

淡淡的警告从头顶抛下来，菲奥娜还没找好的借口就这样被打散消失。

“……非常抱歉，先生。”

“到了。”卢修斯已经走到一扇门前，长袍袖口挡住被触碰的手，无人看见手指已经攥得发白。

菲奥娜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快步跟上去。

马尔福庄园的门大同小异，菲奥娜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做什么用的。

“虽然没有完全挡住，但现阶段还算合格。”卢修斯握住门把手，没有看菲奥娜，视线虚虚落在房间门的花纹上。

“一个礼物，就当是学成大脑封闭术的奖励。”

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这是一间标准的马尔福庄园客房，菲奥娜往里看去。

房间内充盈着温暖的烛光，笼罩着躺在四柱床上的人，她脸色苍白，昏迷虚弱，看上去糟糕得不像话。

但是她还活着，灰白的发丝梳理得很整理，衣服也换成舒适的布料，不认识的家养小精灵正动作轻柔地给她上药，她现在很安全。

卡瑞娜。

菲奥娜鼻尖泛酸，眼眶也在发热，她抬起手臂挡住嘴唇，盖住弯起的笑和轻轻的哽咽声。

真是的，马尔福庄园实在是太大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她是真的发现不了啊。

远处传来圣诞凌晨的钟声，“咚咚”作响，悦耳悠长，新的一年到来了。

“圣诞快乐。”

菲奥娜听见了第一声新年祝福。

来自她喜欢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