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列车上看见菲奥娜·安德鲁的第一眼开始，斯内普就讨厌这个人。

安德鲁这个姓氏并不陌生，有幸没有住进蜘蛛尾巷的单亲母女家庭，母亲没有挣钱的能力，靠着政府补贴度日，女儿到处做义工。

和莉莉对话时的笑脸是虚伪的假面，多看她一眼都让他觉得自己还身处蜘蛛尾巷最里面最破烂的家。

霍格沃茨是他全新的开始，他终于踏足梦寐以求的魔法世界，但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经久不消的疤痕，带着童年阴影时刻提醒那些过往。

偏偏这个人存在感十足，想无视都难。就连在霍格莫德游玩放松的时间，都不得消停。

“那个安德鲁，你们怎么看？”

“她才三年级，有什么好着急的，等她混出头再说吧。”

“她在二年级就被院长招进俱乐部了，你都要毕业了，还没有机会呢。”

“普塞，你是要和我吵架吗？”

“实话实说而已。”

几个即将毕业的高年级斯莱特林们聊着毕业之后的打算，也聊着哪些人可以结交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意见不一，有人认为才三年级的安德鲁和斯内普再优秀也只是混血，没必要现在浪费精力，有人却认为现在正是搭上关系的好时机，等到真有了成就，很可能就晚了。

“你要是有本事，那就和她一样，拿捏住扎比尼家的小姐。”

普塞提起扎比尼总是难以镇定，瞬间涨红了脸，“怎么，你就有那个本事了吗？”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厚，提起这个话题的男生不得不开口调停，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那个人，“卢修斯，你说呢？”

马尔福收回看向店外的目光，放下手里的饮料杯，面上波澜不惊，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斯内普顺着他之前的视线方向，看见了安德鲁三人走远的背影。

几个高年级已经离开，莉莉也买好了想买的东西，给没来霍格莫德的室友带的点心，其中有两盒塞给了他。

“下面这个是送给你的，上面这盒是给菲奥娜的，西弗，拜托你啦。”

“……”

又是她，简直阴魂不散。

“她自己不会买吗？”斯内普语气不善。

莉莉闻言，略显苦恼地皱起鼻子，“我邀请了她一起来玩的，不过她没有答应，可能有事在忙吧，不然也不用麻烦你了。”

斯内普冷笑一声。

忙着讨好纯血家族的小姐，对莉莉的友谊敷衍了事，不愧是虚伪至极的安德鲁。

高年级的学生们审时度势，而低年级的学生们偏向任性妄为，大家都知道斯内普和安德鲁之间不对付，于是和斯内普越走越近的人都是看不惯安德鲁的人。

穆尔塞伯在火车上欺压不成反遭罪之后，总是盘算着要做点什么报复回去。

有时候听着那些愚蠢的计策，斯内普甚至会觉得，和菲奥娜·安德鲁相处再让他觉得恶心，也比这群蠢货强多了。

毕竟，她并不欠缺该有的脑子和实力。

一年级的暑假，被她目睹父亲当街家暴的难堪，也在她并没有什么转变的态度中落幕，哪怕她后来在劫道组攻击他的时候出手帮忙，他也已经把人情还回去。

本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在莉莉面前保持明面上的和谐，相安无事。

直到她喝了增龄剂染发出现在蜘蛛尾巷，光鲜亮丽的模样，自以为是的善举，还有高高在上的睥睨。

唯一仅剩下的那点自尊都被扔到地上，反复践踏。

在阴暗的蜘蛛尾巷里，他最难堪的时候，被菲奥娜·安德鲁救助的感觉耻辱到反胃，他只想干呕。

和他同处一片泥沼之中，在里面挣扎攀爬逃生，不时被岸上的人踹一脚又要重新爬起。

两个同样逃难的人互帮互助？

不，他们只会想着怎么让另一个人失败，才显出这份成功的难能可贵。

最后，成功者站在岸边，虚张声势地彰显高贵的仁慈，拿出脆弱的细绳，施舍一般投入泥沼之中。

还在里面的人们盲目争夺那根细绳，以为是逃脱的最佳时机，为此大打出手，而投绳之人高高在上，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的笑话。

“攀附有钱有势的同学，穿上他们施舍的昂贵衣服，你以为你就可以摆出这幅令人作呕的样子来可怜我了？”斯内普的话像是淬毒般尖锐，根本无法控制升腾的怒火。

菲奥娜并不意外斯内普会认出自己，毕竟她喝的增龄剂还是斯内普帮忙熬的。

她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静静听完斯内普发泄的讽刺，脸上浮现一丝嘲弄，“可怜你？我有那个功夫，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自己？”

被义工老板欺骗，惨遭拐卖孤立无援，只能自己想尽办法逃脱的时候；被难缠无理的顾客刁难的时候；被欲望熏心甚至觊觎幼童的变态盯上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斯内普一个人惨吗？

斯内普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愤恨，看上去格外的骇人，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显得刻薄至极，“所以你是来炫耀的？”

菲奥娜对于斯内普的脑回路简直匪夷所思。

“我设想，我们之间或许存在那么一点我自以为拥有的友谊。”菲奥娜硬生生被斯内普的态度气笑了，“哪怕是看在莉莉的份上，再薄弱，也是有的。”

斯内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如果你要以如此恶意揣测我刚刚的举措，那我不得不赞叹你这天才的脑回路，我等凡夫俗子，真是望尘莫及！”

蜘蛛尾巷旁边的河水也脏得不像话，没比蜘蛛尾巷好上多少，臭味顺着燥热的夏风卷上河堤，试图让岸边争执的人们寻回一些体面和理智。

菲奥娜被熏得掩住口鼻，闭上嘴不再说话，冷漠地别开脸。

“菲奥娜！”

弗洛温远远呼唤，发现菲奥娜的位置之后，快步跑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她的安全之后，这才放松一些。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菲奥娜皱眉问。

弗洛温看了斯内普一眼，随即摇头，“回家再说。”

菲奥娜没有意见，跟着弗洛温离开。

斯内普的嘴唇抖了抖，刚刚那些话犹在耳边，他脸色白了几分，低头紧抿唇角，显出几分阴郁。

他们之间存在的友谊？

简直可笑……可笑！

河堤的身影僵立半响，终于转身离开，背影有些许踉跄，似乎带着不想承认的狼狈与无措。

*

菲奥娜安静地走在弗洛温旁边，配合他急促加速的脚步回家，没有透露刚刚发生的事情。

弗洛温看出菲奥娜不想提及的情绪，转而问道：“那刚刚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菲奥娜神色微顿，弗洛温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未免太夸张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弗洛温还是不太放心，拿斗篷盖在菲奥娜头顶，遮得严严实实，“丽娜阿姨好像和伏地魔有牵扯，我担心会出事。”

“……他们不是朋友吗？”菲奥娜整理头顶的斗篷，试图让自己舒坦点。

腰间口袋里的东西似乎在发烫，菲奥娜愣了愣，伸手探进口袋，里面的双面镜冰冷如初，只是她的错觉。

“朋友？”弗洛温疑惑地重复一遍，卢修斯那个警告的态度可不像是“朋友”这么美好的关系，“你怎么知道的？”

菲奥娜无声松开镜子，“大马尔福先生告诉我的。”

弗洛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已经回到家中，客人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弗洛温在客厅转了两圈，没找到人，忍不住嘀咕，“人呢？”

“刚刚有客人？”菲奥娜问。

“卢修斯，要不是他提醒，我都不知道伏地魔的事情。”

菲奥娜解开斗篷的手指微微僵住，不敢相信地看向弗洛温，“他为什么会过来？”

刚刚双面镜发热不是她的错觉吗？

“他收到了消息，来确定丽娜姨妈是不是真的回归。”弗洛温摆摆手，示意菲奥娜不用太在意卢修斯的到来，“他的提醒不无道理，让母亲以为丽娜姨妈回来就够了，我们不要节外生枝。”

“嗯，我知道了。”菲奥娜倏地放松手指，垂眸盖住眼底的失落，不想让弗洛温看出异样。

原来，还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