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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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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引溪灵力尚且没有恢复,又有意留手,因此最先醒来的是抬花轿的轿夫们。

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自己手脚不听使唤那里,谁料一醒来,整条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仅有的一些还神智清醒的人,则是朝着丰河的方向不停地磕头,活像个□□现场。

一个轿夫一拍脑袋,大喊一声:“坏了,别误了吉时!”

他赶忙去招呼还在迷茫的轿夫们,一抬横杠感觉意外的轻,还没等他仔细查看,就被一个人撞翻在地。

此人正是云微,她方才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挣脱了桎梏,水面上却再找不到几人的踪影。

她自小被养在柳明雪身边,虽自小习武,却极少会有接触到外界的河川的机会,故而并不会水,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拆了花轿来做浮木。

城中百姓惊呆了,自然不能容许她做出此番渎神之举,纷纷上前阻拦,被她横冲直撞地揍了一顿。

花轿的顶盖被她拆了下来,云微抱着那块红木就往河边冲去,在湍急的河流前只停顿了一瞬,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潮湿的水腥气已经先一步钻进鼻底,然后意料之中的窒息却没有出现,她的脚才触及水面,就被一阵带着水汽的风扔回了岸边,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惊声炸起:“不准往河里乱扔东西!”

她被重重地扔回岸边的泥地上滚了两圈,怀里的轿顶硌得她肚子生疼,许久都没缓过来。

可四周对她喊打喊杀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云微捂着肚子茫然抬头,呆住了。

一条青龙威风凛凛,下半龙尾仍盘旋在水中,上半身却高高探出了水面,许是上古神族的威压还在,云微几乎是整个人发起抖来。

“是河神啊!河神显灵!”有人喊了一声,众人如梦初醒,皆是拜倒在地行起了大礼。

而化作龙形的少年表面上八分不动,实际上早已与奉月洲几人传音入室了几个来回。

“我祖父跟我说过神族不可以亲自出面干预世间事,我这算是知法犯法吗?”他忧心忡忡,“万一再给我加几年刑期可怎么办?”

“别怕,除魔人代行天道,想必在令祖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奉月洲站在河对岸,遥遥地对他点头致意。

少年心里安定了不少,正打算开口说话,就见方才被他扔回岸上的女人像是疯了一样冲上来,拿着匕首就要刺进少年的龙身,在坚硬的龙鳞上打了滑,又锲而不舍地变换方向。

可青龙浑身覆甲,岂是凡铁凿得开的,于是匕首断了,云微便用地上的石块砸,直至手指痉挛也恍若未觉。

“这女人是个疯子吗?”少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使出一声龙吟,就见云微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越引溪指间清光未散,他将手收回了袖中,与少年传言道:“待会儿将她也带过去吧,劳烦了。”

少年不置可否,对着岸上跪倒一地的凡人清了清嗓子,拿出自己全身上下不多的威严肃然道:“吾乃丰河河神。”

“河神大人!”一个老者膝行出列,颤巍巍地指着地上昏迷的云微,“我们险些误了吉时,皆是此女之过,如今河神展现真身,想必是心中不满,还请河神降罚。”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幡然醒悟,连忙附和起老者的说辞,将一干黑锅尽数扔到不省人事的云微身上。

少年听得瞠目结舌,差点失了自己的威风,好在心里还惦记着正事,于是迅速地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弃一空,正色道:“吾感悟天地,得上神点化,于丰河一带尽心竭力,得万顷麦田丰饶之相,然修为遇滞,为延丰河十五城富饶之景,吾将闭关五百年,期间不祭祀,不献祭,勿要扰吾清修,以绝众生福泽。”

他想了想,巨大的脚爪在半空点了点躺地上的云微,平心静气道:“此女欲加害于吾,是为大不敬,吾便将她带走了。”

众人连忙俯首称是。

出尽了风头,少年心满意足地一甩尾巴,溅出的河水染出了一道彩虹,他脚爪往前一伸,轻而易举地把云微抓进爪中,卷着云雨轰轰烈烈地朝南去了。

奉月洲也打算跟着离开,却察觉到身边人毫无动静,于是侧头看向越引溪,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岸上诸人出了神,便一踱步在他面前探出半个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越引溪回过神来,睫毛轻颤了几下避而不答,扭头调动身上灵气,撂下一句“走了”,便也随着南边去了。

柳明雪被他们几人提前送到了南边的小城里,此刻正焦急地在河岸边探头,终于见到几人的身影,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少年一离开鄢州的地界便恢复了人身,为了不被当成妖怪打了,特地把自己脑门上亮闪闪的龙角隐了去,像个翘了私塾出来玩的小公子。

云微背在他的背上,仍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柳明雪提起裙子跑上前去,略显急促地叫了声:“云微!”

“怕解释不清楚,就没把她提前弄醒。”少年把云微放下,柳明雪连忙上前把人接到自己怀里,恳切地看向越引溪。

越引溪点点头,手指戳了云微身上某个穴位,就见她紧闭的眉目一皱,宛如刚睡醒一般迷茫地睁开眼睛。

柳明雪:“云微!”

云微听见熟悉的声音便是一怔,脑子陡然清醒了,一抬头看见柳明雪的脸便二话不说地将人按进怀里,无声流了满脸的泪水。

柳明雪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了片刻,这才与她一起向着几人行了一个大礼。

几人却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

少年自应付完那群凡人后,眉间郁色就没下去过,这会看到柳明雪二人行礼,眉间郁色更甚:“我……我在想,是不是不应该将那些女子送到下游去,反倒害了她们性命。”

越引溪看向他。

他的目光惯常是平静无波的,此刻却不知为何生了些波澜,像是透过他回忆了起了什么,奉月洲近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悲恸。

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动,奉月洲忽而抓住了越引溪的手,效果极佳地散去了越引溪眼中的悲哀神色,转而变成了疑惑。

他看了看奉月洲与自己相交的手,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是有些不解地偏了偏头。

“……”奉月洲尴尬地将手松开了,大拇指几乎把自己的每根手指都掐了一遍,抱着双臂的手把手肘上的衣服掐出了好多道褶皱,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强行平静了下来:“……赤子之心被他人算计,是世道之过,非你之过。”

“我不杀伯仁,可伯仁因我而死,”他闷闷道,“我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奉月洲:“通天誓应当已经告诉你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向他郑重地一拱手:“多谢你。”

行完了礼,少年想了想,又讷讷道:“你之前说过会替我在我祖父面前美言,你不会骗我吧?”

“自然不会,”奉月洲点点头,“你出身哪片海域,西海?北海?”

“东,东海,”少年小声道,“如今的东海龙王便是我祖父。”

奉月洲的笑容一僵,眼神忽然飘忽了起来。

“几位,我……有一事,在河底便想问了,又担忧冒犯了几位。”柳明雪讪讪地开口,见几人都看向她,便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口,“若五百年后,祭祀故态复萌,又当如何?”

“五百年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奉月洲得了解救,连忙道,“凡人寿命比之世间万物不过须臾一瞬,一个河神祭祀没了人传承下去,甚至无需五百年,待到如今的几代人回归了天地,祭祀便自然而然地消失在时间中了。”

柳明雪眼眶一红,双手拢袖,无声地向他们又行了一礼。

“几位可有想好之后的去处?”越引溪此刻终于开口说了话,仍是一副无情无欲的模样。

柳明雪点了点头:“我在家中精于女红,想着先在丰河沿岸的城镇寻些活计,虽此生不能再回故乡,同饮故乡河水,倒也能一解思乡之情。”

越引溪颔首:“也好。”

他本想着药谷在凡世有几处医馆尚存,但既然柳明雪二人有自己的考量,便没再提起。

送走了两个姑娘,再把喋喋不休的少年敷衍回了河中,奉月洲身心俱疲,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闭眼长舒了一口气,睁眼时越引溪仍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便一挑眉,轻佻道:“越大夫怎的一直这般盯着我?”

“方才那条龙说东海的时候,你是在心虚吗?”越引溪若有所思,“你还急着想让他回去,我看到你抬脚了,是想把他直接踹进去?”

奉月洲表情一僵,随后义正言辞地否决道:“胡说,我怎么会想踹他。”

“那你确实是心虚了,”越引溪点点头,“师父曾教过我,你这般必是心虚的模样。”

“……”奉月洲一呆,然后失笑道,“药谷不是钻研医道的吗,你师父怎么还会教你这些东西?”

越引溪一怔,垂下眸子没有再答。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扔进奉月洲的怀里:“解药。之前……对不住。”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奉月洲晃了晃手里的瓷瓶,“这也是令师教的?”

越引溪没有理他。

“好吧。”奉月洲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解药,圆滚滚的丹药在他手心滚了一圈,他却莫名地有些不想服下。

之前是因为被下了毒而不得不留下,他原本已经该走了的,可是……

毒解了,他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那在之后漫长的修行岁月里,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吗?

或许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同甘共苦,他竟有些舍不得了。

奉月洲甩了甩脑袋,将脑袋里古怪的念头通通扔出脑子,心道:反正他总还会回药谷的,大不了我以后跑药谷去找他玩,说不定还能请他吃顿酒。

于是他干净利落地将解药一口吞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你的灵力也已恢复,我还有事在身,便在此处与你分别了。”

谁料越引溪却是一顿,他虽是有些不解,语气仍是淡然的:“你不打算管身上的毒了么?”

奉月洲一哽,略有些窘迫道:“呃,我……”

“若有不便言明之处,那便罢了,”越引溪观察了片刻,自觉了然,便体贴地说道,出于医者的本能,他又没忍住嘱咐道,“不过若有得闲,也应当重视一下,切莫讳疾忌医。”

良心不断被拷打的奉月洲胡乱应下,就见越引溪身形一晃,伴着潮湿的水风消失无踪了。

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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