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把盒子放回原处,她每天倒是过的甚是无忧无虑,到了陌生的地方,整日不是挖木松土,便是逗猫养花。
那少女当真如看上去的那般不谙世事吗?
晚间时分,书房外响起了聘林的敲门声。
得到殿下的允许后,聘林进了书房站在书桌上禀告着今日的事宜。
“殿下,今日杨令史那边有消息传来,戎人那边……”
半个时辰后,看着聘林欲言又止的模样,太子放下手中的兵书,面色冷肃。
“还有何事?”
聘林道:“是……俞姑娘那边的事,不知殿下听不听。”
太子语气平淡:“她若还是像前几日那般,每日只赏花闲游,不必禀告与我。”
聘林把今日锦绣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
“殿下,锦绣说今日殿下从水榭荷池离开后,俞姑娘问了殿下的喜好。”
太子唇角微勾:“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时光荏苒,十日很快就到了,俞茗衣这几日倒是再没有遇到太子,过的十分自在。张太医一早便给她施完了最后一针。
俞行江那边昨日便请允了太子的同意,让丫鬟平娟和小厮顺安来接俞茗衣回太仆寺。
终于可以回家了,俞茗衣简单的拾掇了一下自己,确认好随身香囊和那把匕首都已在眼前无误,并没有其它的行李要拿。
锦绣帮俞茗衣梳理着长发,笑道:“俞姑娘,殿下这几日事务繁忙,我等会把姑娘送到后宫门,姑娘家里人已经安排好了正等候在后宫门。”
俞茗衣看着铜镜里锦绣快速帮自己挽好的发髻,十分满意。
“锦绣你真是心灵手巧!”
锦绣笑道:“奴婢倒是想给俞姑娘多挽一段时日的发髻,可惜俞姑娘这样的妙人今日就要离府了。”
俞茗衣着实憋不住笑,她手中的铜镜差点掉落在地。
“锦绣姑娘这话说的有失偏颇,我一无所长并不是什么妙人。”
锦绣放下手中的梳子,认真说了起来:“俞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你总会给自己找些有趣的事做,可见天性乐观豁达。至于俞姑娘说自己一无所长,听说姑娘是从彭远村随俞主簿前来,想必姑娘很少接触定怀闺秀从小便开始修习的六艺和棋画。”
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锦绣忙捂着自己的嘴:“呸呸呸,看我说的什么话,我没有看不起俞姑娘出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哎怎么说呢。”
俞茗衣看着锦绣一脸慌乱的样子,拿起锦绣桌前的梳子,在她头上轻轻梳着,笑道:“我知道你本意是好意。”
锦绣终于捋顺了自己想说的话:“俞姑娘如此聪慧,若是真的想学一些东西,定会做的很好。”
俞茗衣仔细想了想,还是不由笑道:“我除了会识文断字,并没有其它的根基,便是想学也很难。锦绣可真会哄人开心,难怪当年能被宫里的嬷嬷选中带回宫。”
此时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锦绣说的不错,俞姑娘还没有接触学习那些,怎么倒先妄自菲薄了起来。”
太子今日穿了一身寻常锦服,乌发并没有束冠,只是用一根簪子半簪了起来。身上的高贵典雅未减分毫,反而多了一丝风流倜傥。
俞茗衣忙放下手中的梳子立在了一旁,看太子这模样应该是从宫外办完事刚回不久。
这话若是锦绣说的也还正常,可从太子口中说出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怎么听也不像是好话。
凭借以往的经验,太子若听闻方才那番话,奚笑自己还来不及。
“臣女无才,是殿下高看臣女了,臣女即将离府,这次的事多谢殿下相助。”
太子淡道:“我也不必瞒着你,此事因昭和所起。她之前被父皇母后宠坏了,前几日已经被关去皇家寺院禁闭一个月抄写经文,也算是受了惩罚。此事就此带过,你和俞家以后也莫再提起。”
俞茗衣内心有些许讶异,倒不是因为知道了下药之人,而是自己的名声在他们眼里当然是一文不值,昭和公主竟然会受到惩罚。
想必是太子和皇后怕此事若不慎传了出去,有心之人查明真相后,会给昭和公主带来非议。把昭和公主禁闭在皇家寺院一个月,也是做给俞家看。
可舅舅官职低微,只是个区区七品,皇家中人当真会把俞家放在眼里吗。
太子心思深沉难测,这些横竖也不是自己能想通的事,俞茗衣只能顺着太子的话说下去。
“臣女是自己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与昭和公主并无关系。”
俞茗衣在太子跟前处处拘谨无措,落在太子眼中,又成了装模作样。
太子心中不悦,若不是亲眼见过她在山洞的贪生怕死和倨傲散漫,以及阁楼下与别的男子亲密的样子,当真要被她这娇美柔弱的外表骗去。
“定怀的大家闺秀若想嫁个好人家,除了其它各方面的要求,六艺中需得要有拿的出手的一样,俞姑娘如此不屑于学习,莫非是想以色侍人。”
俞茗衣听太子又开始无端的在言语上羞辱自己,内心不由愤怒却又只能压制住。
自己这十日以来,完全按照定怀皇室的礼仪行事,就是礼仪司也挑不出一丝差错,又是哪里惹怒了太子。
至于嫁不嫁人,又与他何关,太子未免太过多于管闲事了。
太子看俞茗衣低着头的模样并不言语,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看着太子走远,俞茗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方才说完这番话,这几日在自己心中仅存的一点好感又荡然无存了。
果然还是那个不讲理的人,就凭他是太子,便可以在言语上一再的作践自己吗。
锦绣看俞茗衣心情不似殿下来前开心,只能替殿下解释。
“俞姑娘,锦绣觉得殿下并无恶意,定怀的闺中女子,除了她们的性情,大部分人还会以六艺和棋画来审视她们。殿下这么说,也是想俞姑娘多学点东西,日后不被别的夫人小姐轻看了去。这定怀多的是势利眼,皇宫更甚。”
别人看不看轻自己又与他何关,但俞茗衣知道锦绣这样说,也是好意安慰自己。
“殿下说的话,我不会往心里去。我已经收拾妥当,劳烦锦绣带我去后宫门。”
俞茗衣走在僻静的路上,想着锦绣这十日的陪伴和照拂,心中怎么都会产生几分感激。
“锦绣,谢谢你这几日的陪伴,我马上就回家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锦绣笑道:“皇宫每逢佳节便会在宫中大设宴席,奴婢相信下次应该很快就能再见到俞姑娘。”
后宫门不远处宫墙角,太仆寺的丫鬟平娟和小厮顺安已经候在了小轿旁。
两人看见俞姑娘出来,忙上去迎接,锦绣看俞家派的人已经到了,便向俞茗衣告辞回了东宫。
俞茗衣坐在轿子上,想起今日好像是舅舅的休沐日,掀开了窗帘。
“平娟你也坐来马车上吧,我舅舅今日可在家?”
走在车窗边的平娟笑道:“回俞姑娘的话,今日是俞主簿休沐在家,奴婢走着就行。”
俞茗衣放下了车帘,心中有些忐忑。
舅舅经常告诫自己远离皇室中人,这一次实属无奈之举。舅母应该早就跟舅舅说了端午那日的来龙去脉。
后宫门西南御路上,有一身穿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披着翠水薄烟纱的中年美妇,被宫人簇拥在贵妃榻上。
盯着俞茗衣这个方向看了很久,由于那条大道在上方,又有些许菩提树掩映着,俞茗衣并看不见御路上的情况。
李贵妃略带慵懒的问着身边的贴身宫女:“刚刚后宫门那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是谁,本宫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那贴身宫女道:“回贵妃娘娘,据盯了太子府很久的宫人说,那个女子是俞主簿的亲外甥女,已经在太子府待了十天,只是太子封锁了消息,所以此事并没有传的沸沸扬扬。”
李贵妃掩嘴笑道:“我还当真太子不近女色,平时惯会装腔作势,还不是俗人一枚。按时间来算,这女子是端午节那日进的太子府。”
这贴身宫女桃梳就靠着讨好李贵妃,希望日后自己年岁大了,能给自己一个后宫的小管事当当。
这样总比到时候被放出宫好,自己父母只是农民出身,到了二十五出宫,无依无靠的,还不知道会被旁人怎么欺负去。
她这些年拼命讨好李贵妃,替她做了不少隐蔽的事才能得到李贵妃的信任,爬到这个位置,此时更是把自己费力打听来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恭敬对李贵妃道:“回娘娘,奴婢听说当日这位女子是被昭和公主下了药,却被太子救了,这十日,张太医日日给那女子问诊,今日定是已痊愈,才出了太子府。”
李贵妃看着俞茗衣离去的方向,转了转手腕的玉镯, “昭和那臭丫头,仗着自己是大郦唯一没有出阁的公主,多次在众人面前对我无礼,让我尽失颜面。她这次要害的女子却被太子救了,真是有意思。”
不知想到什么,李贵妃的神情又哀伤了起来。
“只可惜我爹在朝堂上日渐老去,也说不上什么话,自己年岁日渐上涨,唯一的儿子整日里沉迷作乐,次贤若是能像太子一样,我何苦受一个臭丫头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