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呀？”加布里埃尔眨巴着漂亮的黑眼睛带着笑意看着阿巴特，“如果是庆祝，不是在电话里都说清楚了吗？”
阿巴特没有被加布里埃尔周身轻松的氛围感染，他似乎带着一点轻微的愁苦，“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右后卫的位置上出场，前几天你什么也没说啊？”
加布里埃尔顿了一下，他脸上的微笑渐渐隐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围的人都觉得我能上场就是好事。现在看来他们也是正确的。”
阿巴特捏紧了手中的瓶子，他不想过度反应给好朋友带去焦虑，但又觉得万般不平，因此仔细思索了一下措辞才接着说：“如果是队长他们这么说那当然没问题！但如果是安切洛蒂这么说那他就一定是在骗你！”
加布里埃尔早就想过这些问题，现在反而是他开始开导起阿巴特来了，“再看看吧，也不见得就没有中后卫的机会。”
阿巴特闻言抬起头认真地打量加布里埃尔平静的脸色，见他不是逞强说这话才像是放下心来一般说：“我都怕死了！”
“你怕什么？”加布里埃尔见阿巴特真的是一脸后怕的表情，觉得好笑。
阿巴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皱起眉认真地看着加布里埃尔说：“你还记得自己的指甲脱落过几次吗？上次你被踩得脚上鲜血如注第二天照常训练了，还有你的右手！”阿巴特指着加布里埃尔握着瓶子的手，“你的小拇指骨折过！因为那个该死的前锋压在你身上。我们甚至为这件事讨论了半天，就是怕你妈妈会因这件事不再让你踢球。”
“然后我们才换来胜利，你在这个位置带我们赢得了多少场胜利？我不想细说了。”他像是有点泄气，觉得自己是在发牢骚。
“你能忍受这些是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热爱的东西？它需要日复一日的持续的感情输出才能维持下去！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只是怕安切洛蒂随意地改变你的位置会让你做出错误的决定，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阿巴特沮丧地嘀咕，看起来他才是那个更加需要安慰的人。
加布里埃尔沉默了一小会，他有点相信阿巴特是思考了很久才来找他的了，这些话不像是他一拍脑袋能想出来的。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加布里埃尔说着笑眯眯地向后靠在秋千的椅背上，他突然脚上一用力蹬地，秋千晃悠起来。
“喂！”阿巴特连忙把酒瓶拿开，他拍了两下撒到身上的酒水然后顺从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和加布里埃尔一起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这样的人在豪门俱乐部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现在看来我们身处豪门反而要求我们要保持比那些小球队的天才更加深刻的谦虚才行。”
“豪门的教练也早就见惯了天才，他们甚至可以把你的天分放在地上摩擦，根本不用去考虑什么样的阶段对于一个年轻球员来说是宝贵的、不可复制的成长期。”
似乎去翻一翻足坛巨星们的年少时，总有很多不顺心，混乱的球场位置改变在其中都不算是什么大困难，甚至很多人还因此在新位置上发挥出了真正的实力。但是这只是成功的视角，托举着成功者的基座是大批因为改位置而失去灵气的年轻球员，他们作为默默无闻的背景被无视。
可一旦当自己身处这个基座开始向上爬的时候，周围那些背景就很难被忽视了，每一张被无视的脸都在向攀爬的人发出无声的质问：“你相信是你吗？为什么你能爬上去？”
在其他人鼓励加布里埃尔向前冲刺的时候，能有阿巴特这样一个朋友站在他身边替他抱怨两句，这已经让加布里埃尔感到十分满足了。
加布里埃尔伸手揽过阿巴特的肩膀，两个人轻轻地靠在一起以一种年轻人的视角摇摇晃晃地看着这个灿烂又黑暗的星空，他安慰着这个比自己小八个月的好朋友：“生活就是这样的，伊尼，所以足球也是这样，我们不能选其中一部分去爱，然后无法接受它的另一部分，那行不通。”
过了一会儿，阿巴特突然说道：“我能说什么呢？你总是会处理好的，队长？”
加布里埃尔揉了揉阿巴特的头发。
清朗的夜空下少年人的愁绪和快乐都浮着一层柔美的色彩，轻飘飘的仿佛一吹就散。
冷风吹够了，开始解决住宿问题。因为实在是太晚了，加布里埃尔不放心阿巴特一个人这么晚再回算是在郊区的米兰内洛，所以他们两个又蹑手蹑脚地返回加布里埃尔的家。
加布里埃尔在自己卧室里翻找着备用的睡衣，他小声地询问阿巴特：“你应该是聪明的洗完澡过来的吧？”
“当然了！”阿巴特看到一旁加布里埃尔随手扔在地板上的背包，他上前抽出露出一角的红黑色球衣，展开在眼前，“你为什么选一个这么奇怪的号码？86号？”
加布里埃尔把找出来的睡衣扔到阿巴特的头上，自己一屁股坐在床上懒洋洋地回答：“那是我出生的年份，哪里奇怪了？再说我想要的14号那不是有人占着嘛。”
阿巴特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衣服，手上还抓着加布里埃尔的球衣，还有空嘲笑加布里埃尔：“哦，你这小子应该很期待13号和14号站在一起排列在门将前面的画面吧？亚历桑德罗·内斯塔，多么俊美，多么优雅，他就是我们加贝永恒的挚爱！”
加布里埃尔简直被他咏叹调的语气搞的浑身发毛，“你什么时候去学了歌剧？14号也是我的生日，把这句话编进去啊？不然再胡言乱语你就下去睡秋千吧。”
“那你倒是否认一下？”眼看加布里埃尔就要跟他上演全武行，阿巴特不再嘴欠，他晃了下手上的球衣转移话题：“这件球衣归我了。”
加布里埃尔瘫倒在床上，瞥了眼阿巴特往他自己包里塞球衣的背影问道：“要是我下赛季就换了号码，你还要不要新的？”
阿巴特一脸嫌弃地转过身，“要不是你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我连这一件也不想要。”
加布里埃尔有点柔软心绪被辜负的愤怒，他立刻变了脸说道：“赶紧滚去刷牙，懒得给你收拾房间了，今晚允许你上我的床。”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除了索菲亚对哥哥房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大惊小怪了一阵，加布里埃尔的父母都友好地向经常出现在儿子身边的阿巴特打招呼。
等到两个人坐上加布里埃尔父亲送他们去学校的汽车，阿巴特小声地询问加布里埃尔，“索菲亚为什么那么惊讶？难道是因为最近我找你的次数少了？”
加布里埃尔闻言沉默了一会，他掏出手机就开始搜索新闻。
“你在干什么？”阿巴特好奇地探头看。
“我想知道最近哪个球员又上花边新闻头条了。”加布里埃尔瞄了眼没注意他们谈话的爸爸，然后小声说道：“之前索菲亚问我球员是不是都喜欢比自己‘小的’女孩。”
阿巴特困惑，他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联系，“还能是谁呢？夜店里的人可比球迷熟悉他们。”
“艹，为什么会这样！”加布里埃尔对花边新闻上层出不穷的熟悉人名绝望，“这些人就不能给青少年当个好榜样吗？”
“埃利诺，你说脏话了吗？”老桑奇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加布里埃尔。
“你听错了，爸爸。”加布里埃尔甚至没有抬头就敷衍了父亲。
“我没搞懂，你到底在做什么？”阿巴特摊了摊手，“球员嘛，你还不清楚？我觉得意大利的球员已经很克制了，他们最起码不像英国人那样招J.”
“停停停！别说了，头晕。”加布里埃尔感觉眼前一黑，如果他有个弟弟他都没必要操这份心，既担心她因为自己哥哥对球员有好感，又担心她因为球员的不靠谱传言对自己有恶感，没比这更烦的了。
“我不想让索菲亚关注太多球员的这些事情，就算知道一点也应该是好印象。和她解释这些尴尬死了。”
阿巴特凑近了加布里埃尔强调：“我是在问：这和她早上大惊小怪有什么关系。”
加布里埃尔随口说道：“她的年纪想法爆炸很正常的，我哪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根本没在意我的问题，你从始至终就是在干另外一件事！”
加布里埃尔终于从手机屏幕上转移视线看向阿巴特，黑色眼睛透着认真，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可能这之间有点联系，但我说不准。你能理解对吗？是我没解释清楚。”
“好吧。”阿巴特立刻接受加布里埃尔的道歉，他其实没表现的那么生气，既然加布里埃尔开始用他漂亮的眼睛真诚地看他并且做出了合理解释，那么他决定立刻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转而叮嘱加布里埃尔，“你可不能把中卫的技术特点都忘了啊？一定要坚持才行！”
“知道知道！谁会期望当万金油啊？”
阿巴特欣慰地准备抚摸一下加布里埃尔的头，然后被加布里埃尔敏捷地躲闪掉，反而被抓住手臂然后按进怀里狠狠揉搓了一番。
阿巴特和加布里埃尔并不上同一所高中，但他们确实都需要上高中。走在学校里，加布里埃尔想到马尔蒂尼半途而废的高中生涯，感到由衷地羡慕。好像也没过去多少年，现在父母对孩子的学历要求就提高了一点。
又或许因为桑奇奥一家是高学历家庭，所以他的父母总是希望他能够最起码完成高中学业，拿到毕业证书，也好在二十几年的职业生涯之后还能选择要不要上大学什么的。但是十七岁的加布里埃尔完全不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他只觉得经历过跌宕起伏的一线队之后，回到校园，像是在体验什么戒断反应一样。
加布里埃尔还没在位置上坐多久，一个他觉得眼熟但是想不起名字的同学揽着一个女生走到了他跟前。
“加布里埃尔，我是莱昂纳多，你还记得我吧？这是我女朋友萨拉。”
加布里埃尔有点疑惑地歪头看着这位同学，他的同班都知道他经常会缺席学校课程，青年队的时候很多比赛都是白天，更别说还有国家队什么的，没法不请假。所以他和这些同学不熟悉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加布里埃尔准备迎接挑战，他微笑着回答：“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