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落地窗前,陆鑫橙窝在羊毛地毯上的懒人沙发里。
他盯着窗外怔怔出神。
夜晚繁华城市的灯景在瞳孔中投射出五光十色的斑斓,衬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过分肃静,
掩盖住了他眼底汹涌着的压抑,又强烈的情绪。
旁边男人的通话声断断续续从房间内传入他的耳中,
隐约听到几句带着他名字的句子。
“我带陆鑫橙回家了。”
“对,现在在陆鑫橙家。”
陆鑫橙转过头,客房门半开着,依稀可以看到男人高挑的侧立身影。
他面朝着墙面,头微微低着,上半张脸隐匿在暗处,只能看到线条锋利的下半张侧脸。
电话中是孟轶离的声音:“马兴业和秦荷的状况都不乐观。陆鑫橙呢,他怎么样?”
“他?”
闻钥知似乎是感觉到了若有似乎的视线,侧头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交汇,很快各自分开。
“他没事了。”闻钥知插在裤兜的手指动了动,风衣袖口露出的那截手腕上青筋凸现。
孟轶离一时没有品出这句没事里具体的含义,她踌躇半秒,“嗯,没事,没事就好。”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说完事,孟轶离就要直接挂电话,闻钥知却罕见的叫住了她,“对了,
你一切都好?”
孟轶离:“?”
闻钥知望着落地窗前站起身慢吞吞走向厨房的人,直接问道:“有没有情绪上的异样。比如,易怒?”
孟轶离似乎是认真思考和回忆了一下,“应该没有。”
“或者,”闻钥知动了几步,视线跟随那个人在食品柜里拖出一大箱方便面,直接撕开包装拿出面饼生咬了下去,
“异常强烈的食欲?”
孟轶离沉吟片刻,“通常女性在愤怒时会导致皮质醇水平增高,在失眠、焦虑、暴躁等其它表象出现的同时,食欲也会增加。但是,”她声音一顿,“这些迄今为止从未在我身上出现过。”
“女性?”闻钥知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那男性呢?”
孟轶离惊讶:“男性?男人怎么会那么矫情???”
两个人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闻钥知挂断了电话,疾步走入厨房。
他夺下陆鑫橙正在拆开的一盒未解冻的牛排,斜睨了眼地上的一片残渣狼藉,“你是野人吗?”
陆鑫橙唇角边都是各种食物碎屑,看起来像是偷吃零食的小朋友。
短短的几十秒他身边已经一片狼藉,鸡蛋壳,撕碎的泡面包装散落了一地。
他坐在冰箱前,小鹿般的杏眼仰视时,显出一种奇异的脆弱感。他自己本人并不知道,他这样看人时,格外能撩动别人的保护欲。
和那眼神完全割裂的是他的表情。在闻钥知夺走那盒牛排时,他并没有放手,他伸直的手牢牢抓住塑封纸盒的边缘,神情近乎偏执:“我要吃肉,还给我。”
闻钥知看着那血呼啦扎的西冷牛排,“那也,煮熟了再吃。”
陆鑫橙盯着他看了两秒,“我当然知道。”
闻钥知看着那满地的狼藉,冷冷道:“你知道个屁。”
煤气灶点起火,很快牛排混合着黄油的香气就在整个房间内弥漫开。
陆鑫橙靠在质地舒服的皮质沙发椅背上,头仰起视线直直戳在高挑又干净的天花板上。
这灰白色调的装修风格,和他自己的家几乎一模一样。
他一时间有种回家了的错觉,心中升起了股恍若隔世的意味。
直到脚步声靠近,陆鑫橙半阖着的眼才缓缓睁开。
西式白瓷餐盘上,牛排淋了浓郁酱汁,旁边还配了两颗烫了水的碧绿西蓝花。
指节修长的手将盘子搁在了茶几上,另一只手朝陆鑫橙递过来一套刀叉。
“吃吧、”
他尾音一滞,牛排已经消失了小半块。
一口气干完整块西冷,陆鑫橙用叉子戳起了西蓝花,抬眼时发现闻钥知坐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沉默的男人不动声色地目睹了他残暴式进食的全过程。
陆鑫橙慢慢咀嚼脆口的西蓝花,轻抬下颌:“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超。”
受到了褒奖的闻钥知没什么欣喜的反应,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斯文的人:“还饿么?”
陆鑫橙将碎末吞咽,喉结随之滚了滚,
他老实回答:“嗯。”
闻钥知平静的询问:“还想吃什么?”仿佛一位贴心的私厨。
陆鑫橙的视线从厨房转回了闻钥知的身上。
他侧颈上的红痕已经基本褪去,只有喉结上还笼罩着一层暗色红晕,看起来有种奇异的色情感。
陆鑫橙的目光落在他白皙侧颈上。
感受到了视线,脖颈上的皮肤不自觉绷紧,青筋纹路清晰可见,。陆鑫橙几乎可以听到里面血脉流动的声音。
他的身上混杂着肉香,来源于刚刚才厨房里烹调的那块牛排,但这只浮于表面,
更勾引着陆鑫橙食欲的,是他奔涌在体内的血液,和那炙热的五脏六腑。
两人的距离很近,面对面坐着,闻钥知的左腿膝盖虚虚的挨着陆鑫橙左外侧的大腿。
“还是,你想吃我?”他身体前倾,手掌将沙发椅背按压出一小片凹陷。
“你似乎一直在觊觎我。”闻钥知贴着耳侧,让那个姿势看起来有点耳鬓厮磨的感觉,“我的血肉对你就那么有吸引力。”
陆鑫橙翻身一把将人推倒到沙发上,他的手按在人领口,巧妙地地把控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一直以来,是你这个人对我比较有吸引力。”
陆鑫橙自上而下地审视着那张冰冷的俊美面庞,眉梢微佻:“我记得我说了很多次了。”
闻钥知仰视回望着。
他从未以这样的视角看过自己这位挚友。
在他的印象里,陆鑫橙一直是平和温顺的人,偶尔喜欢插科打诨逗一逗人。但那么多年,从少年时期到现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滋生过友情以外的东西。
两人之间也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姿势。
陆鑫橙的一只膝盖抵在闻钥知微微分开的两腿间,攥着他衣领的手发力,闻钥知的后脑勺被迫离开了沙发。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是兄弟之间的那种感情,”
陆鑫橙那双漂亮的会说话的杏眼,仰视人时楚楚可怜。而当他俯视去看人的时候,那种常年被众星拱月,习惯被人双托在手上的傲慢和优越就一览无余。
而此刻,那双盛满星光的眸子中隐藏着几分暴戾和焦躁,
他松开领口,掐住了身下人的脖子,俯身凑到人耳边一字一句:“毕竟,兄弟情不会让我想上你。”
闻钥知的呼吸被夺取了数秒,在短暂的失神后,他异色的眸子被一层暗芒笼罩。
他的手攥成拳,手背上青筋张牙舞爪的跳起,只要稍一发力,他就能调转位置,将身上的人压的死死,
让那高高在上的眼神瞬间变回楚楚可怜。
他的手已经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升到半空,几乎就要抓住陆鑫橙的后背,下一秒就能狠狠地将他掼到沙发上。
闻钥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大脑中产生的念头让他无比陌生。
这是,怎么回事。
闻钥知调整险些失控的情绪,迅速地收回手,猛地将陆鑫橙推开。
他起身别过了头冷冷道:“你的情绪还在受到那个邪神的影响。”
陆鑫橙没有反驳,只是牢牢盯着闻钥知。
闻钥知已经从沙发上抽身而去,他身上的独特的香气在他远离后对陆鑫橙的刺激没那么大了。
让陆鑫橙也逐渐冷静下来。
闻钥知说的没错,
不过,何止是愤怒,
就练山神带给他的食欲也还未被完全消化。
闻钥知现在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块人形的战斧牛排,他都快馋疯了,就算不能吃,抱着闻点香也好。
刚才那些话,虽然都是胡诌,但他去细看闻钥知,却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端倪。
闻钥知站在落地窗前,他衣衫凌乱,整张脸都朝向窗外,只能见到一只熟透了的耳朵。
陆鑫橙将刚才的画面逐帧回忆了一遍,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但一时也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就在他思索间,闻钥知的声音从窗边飘了过来:“你现在身上对于食物的渴求是源自山神吧?”
陆鑫橙回了声;“嗯。”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人类的欲望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神明的身上。那个叫神笼的,他坚持是山神找的他,提出想要恢复神力。他们在信徒不完全知情的前提下签订契约,许愿者死后灵魂归神笼,山神则是享用他们的身体作为祭品。”
“欲望是让神明堕落的根源。”陆鑫橙说完这话时,眸光微顿。
他突然回想到了刚才片刻闪过的异样感。
在书中,闻钥知第一次遭遇神笼时,对方赠与了他一件“礼物”
就像是开启罪恶的潘多拉魔盒,
才有了后续的男主黑化。
而现在,闻钥知身上是不是已经产生了变化。
他知道,这种变化肉眼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但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逡巡起来。
那是
“欲望”的种子。
闻钥知是没有情绪的人,自然也很难有激起他欲望的东西。
但是,自从这枚欲望的种子被播种到他的体内,
因为没有各种情绪而带来的□□上的欲望和牵绊,
他心中复仇的执念茁壮生长:变强,变得能够抹杀所有的邪神,这样的欲望,最终会把他完全吞没在黑暗中。
就如同原著中的结局那样。
现在欲望已经种下,暗自发芽。
要想要改变结局,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性。
陆鑫橙在心中思索,
如果闻钥知产生了除复仇外,其它的执念呢。
也许这样,
他就不会被仇恨拖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