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光团在眼前闪过。
巨型水族箱还在眼前,里面各色小型与中型鱼群活力满满的游曳其中。陆鑫橙第一时间确认了自己身下的双腿后,又抬头望着那深蓝色的海水。
他站在水族箱前面,微微失神,这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停留在了进入“界”的前一秒。
身后传来响动,陆鑫橙知道是闻钥知,没有立即回头看。他的情绪还沉浸在最后望见的一幕中——深海中的美丽人鱼将触手断尽的章鱼拥入怀中。
肩膀被人搭住,陆鑫橙转过身,“……许俊聪呢,他没——”话音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戛然而止,
虽然在界中闻钥知受了很重的伤,但一旦脱身身体就会恢复到进入界之前的状态,就像陆鑫橙失而复得的双腿一样。
陆鑫橙快速扫视一眼,立即确认闻钥知身上没带伤,但是,他现在的状态显然很不对劲。
闻钥知嘴唇微张,呼出的气息短促又急切,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他的两只瞳孔都呈现出浓厚的茶金色。
这种状态,别人也许不明就里,但陆鑫橙太了解不过了,
闻钥知是进入了邪神化的状态。
这应该是他在“界”中过量使用能力所带来的副作用。
陆鑫橙即刻看向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果然……肘部以下的小臂被团团黑气所包裹,肌肤表层和皮下的血肉组织急速的变异中,
闻钥知的声音还勉强的维持着平稳:“赶紧走,把门锁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陆鑫橙也没有多问,只看了他一眼,随即拖起倒在浴缸边上依旧昏迷着的许俊聪,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后,他还贴心的将客房调到了“请勿打扰”的模式。
浴室内,
闻钥知野兽般紧缩的金色瞳孔望着镜中,黑气正源源不断的从体内扩散,从右手掌顺延到整条小臂。他知道这些来自幽深之处的黑雾会给他带来什么。
有人警告过他不要过分的使用那些能力:“本就不是通过正道得来的东西,和那些来自炼狱的东西交易都是要付出对等代价的。”
闻钥知当然知道。他也一直都是克制的,少量的去使用,尽量不去触碰到边界的位置。
但是刚才在界里,眼看着陆鑫橙要被带走,他莫名的产生了巨大的抵抗情绪……不想要,不愿意见到那种事情发生,结果就不由自主地将能力过量的使用了。
其实回忆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几次因为陆鑫橙的关系,他都差点没控制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陆鑫橙还魂以来,他的这个好兄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性格到行为,到处都透露着怪异,但是论及对自己的熟悉程度,除了十几年如一日的挚友,他想不出又有什么人能做到陆鑫橙这样。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绝不是死而复生那么简单。
闻钥知在浴缸里放了一半的冷水,合衣下到水中。很快整个浴缸里的水像被墨迹晕染一般,变得浑浊不堪。他右手的衣袖由内向外破裂开来,黑气仿佛有生命力般鼓动着,轮廓不断向外拓开,直到它的形状固定不再变化。
黑雾散去,露出了下面的景象——他整条手臂肘关节以下的手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节状的,类似虫蛹外壳。金黑色的暗纹层层密布,暗金色光芒在表层之下跳动着,忽明忽暗,与此同时,滑腻的黑色汁液不断从节状的缝隙中渗出。
“咔嗤”大理石般的细纹在表层撕裂开来,表层如蛋壳被敲破,无数条黑色的触手喷薄而出……
闻钥知瞳孔蓦然收紧——
虫蛹之前也破裂过,但之前从未出现过这些触手。
脱离蛹后,沉重的触手即刻沉入了水底,但水并不能阻碍它们的生命力,相反,触手们似乎对这种环境如鱼得水一般,无骨的软体贴着浴缸底部快速攀爬延伸,顷刻间就突破了狭小的空间,如同疯长的藤蔓一般,它们顺着瓷砖,飞也似的穿过地面和墙壁……
这是……什么东西。
闻钥知收回视线,在最初的震诧后,他很快冷静下来,看向小臂处疯狂鼓动的粗壮的触手,那是蔓延的根源。
他皱起眉头,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很奇怪吧,这些恶心的东西,就是你此刻内心欲望的映照。它们很快就会把你带到人们的面前,所有人都会看到你的真正面目。”
闻钥知沉默着打了个响指,紫乌闪电而至,被他握在了手中。
黑色触手已经沿着墙壁而上,大半个天花板都蛛网般散布着触手的分支,
声音饶有兴致:“啧啧啧,到底是什么让这些小东西兴奋成这样。”
“笃笃”
敲门声隔了两层门板,传递进来。
造访者来的非常不是时候。无论是路人还是认识的人,闻钥知都是不可能会让他进来了。但触手似乎有独立的想法,流体般的质地让它们轻而易举的从门沿上方缝隙中钻出……
迟到一步的紫乌,重重钉在了墙上。闻钥知面色沉冷,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斩断了小臂位置的触手。
从缝隙中逃脱的黑色触手已经爬到了玄关处,它从天花板垂落下来,卷起门把手向下压去……
门外的人一把捏住了迎面扑头盖脸飞过来的触手,在看清手上的东西后,他露出了相当嫌弃的表情,把东西甩地上,脚便毫不犹豫的跟着重踏上去……
触手在脚下极力挣扎着,蜿蜒扭曲,拉长身体……一整把白色大颗粒粉末兜头浇下,
发出了类似浇水下滚油的声音,白烟腾起……几乎是在一瞬间,触手就完全失去了活性,在地上缓慢蠕动着,最后化成了一摊黑水。
“你怎么回来了?”
从浴室追出来的闻钥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捂着手臂,看向门口的人。
陆鑫橙手上提了大袋的食用粗盐,地上还放了一个超市环保袋,他勾了勾唇,“怕你饿着,想着给你带点吃的。”
陆鑫橙压根就没离开过,他把许俊聪扔上救护车,去楼下小超市买了点东西就立刻回来了。
他低头看向一滩污水,“这是什么鬼?”
闻钥知的声音冷冷,“我不是叫你走吗?”
陆鑫橙的视线下移:“你的手……?”
“我没事……你走吧。”虽然刻意遮挡了,但是那明显缺失了半截的手臂,以及地板上滴了一地的黑色液体还是太过瞩目。
已经被切断的黑色触手显然有极强的再生能力,被闻钥知亲手斩断后,伤口处没有一滴鲜血,只有黑色的粘腻汁液渗出,里面黑色触须隐约又在探头……
这绝对不该是人类应该有的样子,怪不得闻钥知要把他赶走。换做任何人今天看到闻钥知这副模样,恐怕都要吓的掉头就走。
陆鑫橙却若无其事的提起脚边的环保袋,向前跨了步,进入房间,转身关上了门。
“动静小点,毕竟不是你家,别吓着人了……呃”
环保袋摔在地上,里面的零食软饮滚落开来。
陆鑫橙的侧脸贴在了穿衣镜上,他吃痛,嘴巴微张,吐出的白气在镜面上喝出了一个小圈……闻钥知完好的左手此刻正钳在他的脖颈上,哪怕不是惯用手,那力道也是远胜常人。
金色双瞳光芒锐利而森凉,黑气从他周身蔓延……没有人见过闻钥知现在的这个样子,哪怕是孟轶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超乎寻常的力量的,更不知道他曾经和邪神交易有过交易。
没有人知道的陈年往事,陆鑫橙又是从何得知的。追溯起来,早在马兴业家里,他就有提起过。
然而这个事情,除了闻钥知,除了那个与闻钥知交易的邪神,绝不会有第三者知道……近段时间的种种怀疑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你是谁?”森寒的质问声从后背传来。
陆鑫橙稍稍偏过头,余光望到闻钥知垂在身侧的右手,细小的嫩芽般的触手小心翼翼地伸了出来,他语气轻缓,甚至有点安慰的意味:“你松手,先把眼前的麻烦事解决了。”
但后颈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依旧执著着:“回答我。”
陆鑫橙挪动了下巴,颈骨几乎要被强劲的力道按断了,但他愣是一声都没坑,憋着股气快速道:“你的一生挚爱,陆鑫橙,怎么样满意了不?”
身后人沉默许久:闻钥知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点滴,很多细节汇聚在了眼前。“……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鑫橙。”
陆鑫橙再也憋不住了,他手指微勾,地上的瓶装饮料凌空飞起,直接砸在了闻钥知的头上,玻璃瓶身碎裂,碳酸饮料飞溅了两人满身。
把握到霎时的松动,陆鑫橙反身抓住闻钥知的肩头,两个人位置置换。闻钥知的后背重重撞在了镜面上,直接把镜子砸出了蛛网状的裂痕。
“活着的时候,你有多看过我哪怕一眼吗。闻钥知,你真的了解我吗?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不会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陆鑫橙手上下了死劲,把闻钥知牢牢按在墙上,但他的眼神却一汪春水般无比的温情,甚至给人一种他已经深陷情网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他深情款款:“和你不同,我远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我了解你的全部,知道你的所有。闻钥知,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
陆鑫橙整个人一顿,未出声的“你”字在口中化开。
闻钥知的唇温度超乎预料的高,几乎是炙热的,两片异常柔软的薄唇是突破钳制撞了上来,力道出奇的大,把陆鑫橙的牙齿都磕得生疼。
在“界”中经历的温存,现在离开后再回忆起来只是像是做了场春梦,
但当下的感觉却是无比真实激烈的。
牙齿被撬开后,那曾经把鱼鳍伺候的相当舒服的舌头就滑了进来,在软组织内扫荡着。陆鑫橙手上的力道卸了一半,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震惊于自己居然没有条件反射地第一时间就推开对方。
闻钥知这是在搞什么,明明已经从界里面出来了……
炙热的手掌贴在了他后腰处,将两个人的距离缩近到密不可分。
似乎被唤起了某些激荡的回忆,唇舌纠缠间,闻钥知推着他往前走去。陆鑫橙余光扫到越来越近的白色大床,脑子中“轰”的一下炸了,他要干什么?
念头刚冒出,他就被推到了床上。
两人的唇这才短暂分开,黑色的小触手从断臂中钻出,迫不及待地探进了陆鑫橙的领口。
“你在干什么?闻钥知。”陆鑫橙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嗓音听着没有那么不稳。
“你不是喜欢我吗?”闻钥知的眼睛仿佛深夜中饿到了极点的野兽,“我好像也……”他的声音顿住了。闻钥知看向不断生长出来的细长触手,他们从领口,从袖口,从衣摆下入侵了陆鑫橙的肌肤,有一根特别粗壮的绕过了他的后腰,将他劲瘦的腰腹整个圈住。闻钥知嗓音沙哑地改了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想把你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扯碎。”
异物在皮肤上滑行让陆鑫橙整个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奋力撕扯着,但那些滑腻的东西韧性极强,数量也越来越多:“……把这些鬼东西从我身上拿开。”
闻钥知居然没有动,一根触手向下游走,泥鳅般从裤腿中钻了进去……
陆鑫橙脖子上青筋暴起,皮肤泛红,他怒吼:“妈的,闻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