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了。他睁开眼便看到熟悉的场景，正是自己的卧室。

“你醒啦。”秦广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程煌唰的一下就坐直了身体。在自己卧室中醒来，他并不意外；醒来后会看到秦广，也不至让他太过惊讶。但是看到秦广出现在自己卧室中，这感觉对于程煌来说就有些酸爽。

毕竟，就算是在童年相处融洽的那段时光，他们也不曾踏足彼此府上。

“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程煌理智渐渐回笼，昨日的情形再度浮上脑海。

“不是，我昨天本来想让你在云龙阁住下的，顺便通知了东靖侯一声。但是东靖侯有些不放心你在外面过夜，便亲自把你接了回来。”秦广笑着讲述。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程煌觉得自己又有些对不上逻辑了。

“东靖侯顺便邀请我来你们府上做客。”秦广解释了一句，并没有细说。

东靖侯昨日的顺便邀请，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到世子殿下会当真。

程煌自然不知其中细节，得知对方是被自己父亲邀请而来，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我父亲知道我的评级结果了吗？”程煌起床后，凑到秦广跟前压低声音问道。

“当然知道了。”

秦广所计划的遮掩，本也不包括这些公开的信息，更何况东靖侯是程煌的亲生父亲。

“他本来就知道昨天出检测结果，问我的时候我就照实说了。”

“那他一定很失望吧？”程煌顺口猜测。

“没有啊！虽然肯定有一点点遗憾，但我看他整体情绪还很平稳，没有太过失望。”

秦广不知道程煌为何如此笃定东靖侯的态度。据他观察，东靖侯应该并非那种严苛以待、望子成龙的人。莫不是因为东靖侯大公子的绝世天资，导致身为其弟的程煌给自己无形中增添了太大压力吧。

“你们才见一面，能看出来什么。”

程煌早有先入为主的认知，并不相信秦广所言。

倘或秦广能够应和自己猜测，自然说明自己判断准确；但秦广竟然给出截然不同的说法，必然是他对自家父亲的认知流于表面。

秦广不知程煌内心的槽点，也不知其这般肯定的认知从何而来；但却能够看出程煌口中所说源于父亲期望的压力，也仅仅停留在口头之上。

基于此，秦广自然不会同程煌过于争辩。他昨晚之所以厚颜应下东靖侯的客套，是想同程煌好好作别。

“我下午就要走了，你图腾的异样，以后要自己注意了。”

直到侯府送来早餐的时候，秦广终于将昨晚原本想说的话说了出口，顺便递给他一张暗蓝色卡片。

程煌闻言一愣，下意识将卡片接过：“下午走？那明天统……哦，对，你已经觉醒，不用参加。你要去哪儿啊？”

“入伍，上前线。”秦广淡定地说着。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外面暖阁，程煌看到送来的早餐，一如既往的简单。和往常一样的清粥、花卷、小咸菜，显然并没有因为秦王世子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我这么吃习惯了，你能吃得惯吗？要不要让厨房重新做一份？”

程煌由于出生时早产，先天不足，一向消化不了太过油腻的东西。之前还有牛奶配鸡蛋，后来因为昴星的出现，程煌渐渐很少再吃鸡蛋。倒是昴星自己百无禁忌，鸡蛋、牛奶来者不拒，肉食、果蔬一样不挑。

他也曾有过营养跟不上的担忧，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肉食虽富含营养，但对于程煌身体的增益，显然与造成的负担并不匹配。

“不用了，我吃这个就挺好。”秦广当即拒绝了程煌的好意。向来无肉不欢的他，今日愿意接受这般清淡的饮食，实在是因为昨日见证了昴星在这个侯府中的待遇。

秦广原本以为程煌隐瞒自己觉醒的事实，还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内心肯定担负了很大的压力。直至真正见证了侯府上下对于昴星的态度，他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昨晚昴星醒来的比程煌早得多，秦广刚刚联系到东靖侯，它便醒了。秦广抱着程煌、带着昴星出了云龙阁，刚好和东靖侯碰了个正着。

就在秦广纠结着如何遮掩昴星身份的时候，东靖侯反倒率先开口道：“咦，这不是昴星吗？怎么会在这儿？我说小家伙今天怎么又不在家。程煌该不会是带着宠物去学校了吧？”

东靖侯言谈之间，竟是对程煌昏睡之事并无丝毫波澜。其惊讶程度，甚至还比不上看到昴星在此出现时表现出的意外。

秦广险些被提在嗓子眼儿的一口气呛住，幸亏他脑子转得快，当即解释道：“没有，它也是刚才和程煌在街上碰到的。”

他将抱着程煌的姿态改为搀扶，不动声色地探问：“程煌平日都把昴星留在家里，小家伙不会闹吗？”

东靖侯先谢过世子殿下对于儿子的照顾，之后才回答道：“小家伙倒是挺好养活的，除了吃的多了些。程煌养了得有六七年了吧，他不在家的时候，昴星也很少闹腾，只是偶尔会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半天才回来。时间一长我们也就习惯了，没再管过。”

东靖侯随口客套两句，没想到秦王世子竟真的要去侯府做客。他随即召唤出了自己的图腾，是一只绿玉孔雀。

孔雀通体翠绿，尾翎缀以黄蓝红三色星点，也被称为三星孔雀。其体型庞大，托载三人一鸡回府绰绰有余。

昴星见到绿玉孔雀显形丝毫不怵，又是一套叽叽喳喳、上下扑腾的组合套路。直到孔雀将头低下，它才满意地消停下来，踩着绿玉孔雀的脖子，悠闲地踱了上去。

秦广此刻方才明白，之前小家伙面对龙鼬时那套姿态并无针对性，纯粹是在家中被惯出来的一身毛病。

能把程煌的宠物惯出这种姿态，东靖侯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儿子期望甚高、乃至让程煌都感受到压力的样子。

秦广再度怀疑，程煌口中来自父亲期许的压力，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跟着东靖侯一起来到侯府之后，秦广才更是见证了昴星享受的待遇。小家伙回到侯府直奔后院，早有人备好了瓜果蔬菜、鱼肉蛋奶。

看到小家伙大快朵颐的情形，秦广终于死心了。这种情况，哪里还需要他去遮掩什么！谁家的图腾还有进食能力！

若非秦广曾经亲自见证了程煌的觉醒，又目睹了程煌将昴星召唤出来的全程。纵然有人告诉他这是程煌提前觉醒的图腾，他也不会相信半个字，只会觉得那人得了失心疯。

秦广看着程煌今日的早餐搭配，再对比昨日昴星的饮食结构，对于他的先天不足有了更确切的认知。相比之下，童年时得知程煌的身体可以休学的感受，远不如今天来的更为直观。

程煌一口清粥、一口小菜的细嚼慢咽着，每咬一口花卷都要充分地咀嚼。这般斯文的进食，让秦广也下意识地放慢了自己的进度，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股静谧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昴星出现。昴星的出场一如既往的高调，昂首腆肚、大摇大摆地踱着步子，口中唧唧有声。它今日的叫声不似昨日那般急切与高昂，更像是小鸡苗对于这个世界好奇的问候，只是更多了一份清越与悠扬。

“你吃早饭了吗？”程煌看到昴星出现，随口问道。

昴星张开一侧翅膀，拍了拍自己满是绒毛的肚皮。

“它这是又吃饱了吧？”昴星的动作是如此明确，秦广也能读懂其中意味。

“肯定是的，它吃的可比我丰盛的多。”

“嗯，我昨天已经见识过了。”秦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让你陪我一起吃这清粥、小菜，实在有些怠慢了。”程煌口中犹自客套。

秦广自然并不在意：“如果让我和昴星共享同样菜单的话，我还是更愿和你同甘共苦。不过话说回来，昴星真的可以正常进食，你明天觉醒的时候，可不能把它放出来了。”

“为什么？”

程煌有些不解，之前秦广得知召出昴星一直有觉醒之光的时候，也没有见他这般态度。

“东靖侯府都见过昴星的样子，如果他们知道这是你的图腾，之前的隐瞒不就白费了？”

这个问题程煌之前就想到过，早有心理准备：“其实之前让昴星假装宠物，也是担心万一提前觉醒的事情暴露，能让我父亲对于昴星的德性有所了解，不至于有太高无谓的期望，继而会有更大的失望。昨天听你一说，提前觉醒并不等于天姿过人。其实这样说话，我提前觉醒的事情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至少在家里是这样。不过，觉醒之光的事情，我觉得最好不要暴露。”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如果你不想昴星被人关起来研究的话，就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昴星是你的图腾。”

秦广将最后一口花卷填进嘴里，就着白粥直接咽下，然后继续说道：“你当年提前觉醒，并且昴星的觉醒之光持续存在。这种情况之前虽然没有出现过，但在高层眼中，也有理论可以解释。但是昴星作为你的图腾，竟然拥有自主进食能力，却是颠覆数万年来认知的事情。这种事情传出去，可能整个帝国高层的目光都会集中到你身上。”

“那我明天应该怎么办？假装觉醒失败吗？这样会不会有后患？”

秦广一指刚才被程煌随手放在桌边的蓝色卡片，道：“明天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