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过虑了,我既接下护法之职,若程煌真有需要,老朽又岂是意气用事之人。”秦显对于陛下的不信任,显然不能认同。
“你若坚持如此,我也不要求你事事以程煌为先,平日里且多想想秦广吧!况且,你对程炀的评价,也不曾这般苛刻。”
他虽为帝皇之尊,又同秦显相处多年,也不能确定天授印的存在能否洗去对方心中的偏见。
至于程煌逗鸡为乐,或许有怠于修行的嫌疑,但陛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之事。皇帝只是自己常年闭关,沉心修炼,对于别人并无过多要求。
“程炀自幼跟随长乐,接受东燕王教导,酷肖其母,受他那位草包父亲影响不大。程煌则是整日在程岳满眼皮底下混世,性情懒散、胸无大志。整日拿自己当初早产、先天不足说事。似他这般性情,纵有再高天赋也难有建树。”
在陛下面前,秦显从不掩饰自己对程岳满的蔑视。
今日再度相逢,他没看出东靖侯有丝毫长进。其得知儿子获得封地之后的那份小人得志,以及面对身为传旨特使的自己时那份谄媚,都只是加深了秦显固有的印象。
至于此时提及秦广,在秦显看来,却并非是程煌的加分项。
他更担心的是,程煌会像他父亲一样,成为寄生在别人军功之下独享安乐的花瓶。甚至,以目前情况来看,程煌在这方面的能力很有青出于蓝的迹象。
皇帝此时真的有些后悔了,自己就不该同秦显立下什么赌约;更不该一时松口,同意他前去担任显佑伯护法。
“我愿意相信你的操守,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这已是陛下对于秦显说出少有的重话了。
秦显内心一惊,正色道:“陛下放心,老朽不至于对一少年郎做出背刺手段。”
被秦显称之为草包的程岳满,骑乘三星绿玉孔雀一路追赶。就连通讯器上滴滴响个没完的信息,他都一时无暇回复。最终一直回到侯府,他也不曾见到那老者背影。
“方才可有一位红袍老者到此?”程岳满路过门口时,顺便通守卫问道。
守卫对视一眼,皆是摇头回应:“不曾有人来过。”
程岳满心中起疑,莫非显老去了别处?他收起孔雀改做乘车,直奔程煌的小院。
从通讯器上发来的信息,无非都是围绕着一件事。自己儿子觉醒天授印一事,已是传得人尽皆知。同僚、上官、下属与故旧,皆是发来信息问讯详情,兼为祝贺。
程岳满一条条浏览下来,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如今谁还会觉得自己开启防御大阵太过突兀,哪个不赞一句东靖侯教子有方。
他不厌其烦地挨个回复,关系较为生疏的,只是礼貌谢过。而面对那些熟识故交,他则开启了大倒苦水的模式。
从程煌出生前的凶险,一直到出生后的孱弱;再有后续求学路上的一路坎坷,以及儿子进入高中预备班时的艰辛。程岳满描述的真是文采斐然,见者落泪。
他还顺便不忘提起自己长子。程炀等天姿绝艳之辈,本该是为父之骄傲,但却从未接受过自己教导,让他甚是失落。最终不忘向诸位友人寻求安慰,又拿程煌觉醒天授印一事自我开解。
最后的最后,程岳满又言自己才疏学浅,毫无治理封地的经验,无以教导儿子。程煌封地之后的打理,还需多多向各位亲朋好友请教,万望各位叔伯长辈莫要藏私才是。
他这乘车一路行来,嘴角就要扯到了后脑勺,通讯器都快冒了烟。帝都星上,通讯器的另一端,不知多少人也在上火——这个程岳满,如今真是抖起来了!
程岳满能够想象通讯器背后众人此时的表情,心情愈发荡漾。
程煌在院中见到时,父亲单手擎着一卷白玉为轴的明黄布帛,满面春风,嘴角刻意下压依旧上扬出醒目的弧度。
他当面吐槽:“父亲,你这情绪会不会太外露了些!”
父亲中午离开时,分明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程岳满瞪了儿子一眼,依旧满面喜色道:“你可知我手中托着的是什么?”
“陛下给我赐爵封地的圣旨呗!”程煌这边诸事妥当,心思也早已收拢平复,不再如父亲这般兴奋。
嗯?程岳满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他随即转念一想,猜测道:“刚才显老已经来过了?他现在在哪儿?”
程岳满心下了然,在这等高人面前,侯府的守卫果然就只是个摆设!
“你是说刚才那位一袭红色绣龙袍的白发老者?他说要做我的护法,明日正式履职,方才打过招呼便回去了。”
程煌说着,又将那枚印章拿了出来:“他顺便还把伯爵印信交给了我。”
程岳满见状,才想起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茬给忘了。他赶紧将圣旨交于程煌手中,催促道:“你快快借助圣旨把印信绑定,免得一个不慎,搞得印章丢失。”
“还要借助圣旨才能绑定?”程煌懵懂不解。
“废话!没有圣旨谕令,怎么激活印章国运权柄?总不能谁捡到都能行使伯爵之位吧!你方才没在宫内听旨,还不赶紧回屋里补上。”
程岳满说着就要推着儿子进屋,口中不停:“在咱们自己家里一切从简,设案焚香之类的就先免了。打开圣旨的时候,你记着态度恭谨些就行了。”
“要是没有激活绑定,这印章就没什么用了吗?”程煌仿若脚下生根,拧着身体继续询问。
“没绑定的印章和石头有什么区别?”程岳满很是嫌弃儿子的不学无术,“你的伯爵之位有实际封地,印信之内自成洞府……干脆把你那园子直接收到洞府之中,也免得外人觊觎。我正好要把防御大阵撤销,好宴请宾客。”
程煌已经绑定印信,不必圣旨加持的事情,先不着急告诉父亲。他更在意的是父亲最后一句:“还要宴请宾客?”
程岳满见儿子问个没完,脚下犹自不动,气得就要抬脚送他一程。如今听他还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墨迹,没好气地斥道:“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堂堂侯府又岂能没有半点表示?得了丁点儿好处,就关起门来偷着乐,那多小家子气!”
“我能不参加吗?”程煌试图讨价还价。
“大人这边本来也没你什么事,你愿意出面就和各位长辈打个招呼。不愿意就只招呼好你的同学朋友,还有其他年轻人就行了。”
程岳满如此承诺,见儿子仍旧不肯安分,便继续安抚:“你现在正是修行的大好时机,不会现在就耽误你时间的。你放心,怎么也要等到你们试炼结束以后才会宴请。”
最终,程煌还是抱着圣旨被父亲推回了房内。
程岳满离开前打量了一番程煌的院落,又冲屋子里喊道:“你这院子里也该有个真正的管事了!”
以后事情还多着呢,仅凭两个家丁可不顶事。程煌如今又有了显佑伯的爵位,也不好一直用东靖侯府的名号与人走动。
“等试炼结束后,我就搬到城外庄园去住。这里随便父亲怎么折腾吧!”房子里传出程煌赌气的声音。
程岳满听到儿子这般言语,离去的脚步一顿,回头道:“要不……你明天问一问显老,陛下有没有顺便赐你一座府邸,还是一时太忙,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