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在一边看得热闹，下一秒就被老板娘猛地回头盯着直看。

见人跑没了影，老板娘又恢复了她袅袅婷婷的懒散模样，视线上下打量着祝余。祝余下来时还是穿着那件帽衫，帽檐遮着眉眼，只是刚才因为看热闹才忘记低头，正被女人看个正着。

老板娘眼底露出既玩味又好奇的神色，盯着已经再次低下头要往回走的祝余，在祝余穿过她前，高跟鞋伸出拦住了去路。

“小哥，长得真俊啊～”老板娘凑近询问。

祝余鼻翼微动，传过来的刺鼻香水又换了味道，但还是一样让人发晕。他不留痕迹朝后退了半步，岔开话题说：“老板娘和刚才那人有仇？”声音很低，刻意压低的声线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老板娘听到他这话突然有些激动，双手叉腰就再次骂了起来：“有仇？老娘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子做褂子？那个杀千刀的！”

骂得很是难听了。这下祝余更好奇了，这女人怕不是真的认识钟想，而钟想可能还做了些什么得罪了她。

似乎察觉到祝余打量的视线，老板娘突然有些警觉地看向他：“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刚才两人互动都没逃开老板娘的眼睛，祝余此刻也只能含糊回答：“朋友。”

老板娘听到这话后眼神又上下扫视着祝余，刚才一瞥她看到了这人的长相，确实是惊为天人，才会脱口而出这话。现如今听见祝余的回答，老板娘倒也没急着反驳，只是笑道：“呵！想来那人也是个直的。”

虽然好奇，但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祝余有些不自在。他抬脚就要绕过女人离开。

这次老板娘也没再拦着，只是抱臂倚在门口，目送着祝余上楼。

临了还不忘说：“小哥哥，有事就叫我哦～”话语里多了些兴趣。

*

等到了下午，祝余跟着钟想去了那张卡片上所标注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钟想竟然将他直接带到了指挥中心后面的一条巷子，这里离他的住处只隔着两条街。

似乎看出祝余的惊讶，钟想一边走一边解释：“所有有问题的尸体都会被送到指挥中心的晶核收集处检查后再进行销毁，所以它们挨得很近。”

祝余点点头，一边记下路线，一边跟上。

这条巷子倒是很整洁，至少没有他住处那样满地的污水和垃圾，一看就是刻意打扫维护过的。而且这一路，时不时就能看到装甲车经过，巡逻站也越发多了起来，几乎隔个几百米就有人站岗放哨。

这一切都说明他们离指挥中心很近。

偶尔有巡逻的人和钟想打招呼，能够看出钟想比他们职位似乎高些。不愧是曾经H-1基地特种小队的副队长，即使在另一个基地重头再来，能力也是不能被低估的。

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忘了问，祝余开口：“钟哥，你来这里后，为什么不去A-2特种小队应征呢？”

钟想像是没有心理准备，被祝余问得突然停了下来。

祝余险些撞上他的后背，赶忙停下。

“钟哥？”

“。。。。。。”就听到前面传来钟想低沉的声音，声音里似乎藏着很多情绪，“我已经不能再进小队了。”

“？”祝余不解，这些事情都是上辈子不曾发生的。说不奇怪那是不可能的，但一时间祝余也没有头绪。并且从钟想突然加快的脚步也说明男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祝余便作罢。

直到走到巷子尽头，一个门牌出现在祝余眼前。

“A-2基地垃圾处理中心”几个字低调地刻在门牌上，一扇对开的大铁门紧紧关着，上面锈迹斑斑，还有些认不出的污渍。但因为标注的门牌，祝余并不好奇上面的污渍是什么。

大门边有一个门铃。钟想按上去，就听见门里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

很快，脚步声传来，一双手缓缓推开大门，露出开门人的长相来。

“来了。”那人似乎知道他们到来的目的，语气懒散、眼神都没抬地开口。

可是钟想身后的祝余在看到他时，目光明显顿住，他有些惊讶：“是你？”

那人听见声音抬眼，隔着钟想看向说话人，在看到祝余时也是很惊讶，浑浊无神的眼睛里闪动，像是不敢相信一样，他挺着硕大的肚子朝门口挤了挤，再次确认后才笑道：“呦！是你啊502！！缘分啊！”

被用门牌号来称呼，祝余很是无语。但他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够遇见贺老三，那个旅店黄牛原来不是他唯一的职业。

钟想惊讶：“你们认识？”他没想到祝余在这里竟然还会有熟人？

祝余点点头，倒是没有隐瞒：“他就是帮我找到这个住处的中介。”

这一点祝余倒是简单和钟想提到过，毕竟他们住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旅馆就连门牌都没有，要不是熟人带路，可是并不好找。

听见介绍自己，贺老三可是来了兴致，呲着一口黄牙，一边色眯眯地打量着祝余一边无所谓地说道：“没想到要来上班的小崽子竟然是你，这可真是难得的缘分了。”

这个称呼听得祝余耳朵一紧，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还没人敢这么称呼他。

可没等他开口，身前人的拳风就擦着贺老三的脸砸在了大铁门上，发出“哐当”的剧烈声响。

贺老三被近在咫尺的沙包大的拳头吓得不能动弹，就听到耳边传来钟想阴测测的声音：“没人教你怎么说话的话，我可以来。”

“啊啊啊——大哥！大、大、大佬！这是干什么？我怎么得罪你了？”贺老三吓得脸色煞白，依靠着门框站都站不稳。

钟想生平最讨厌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又有心帮祝余立威，说道：“祝余是我兄弟。他是来工作的，警告你，嘴巴以后放干净点儿。”

没想到来人这么凶猛，贺老三的瞌睡彻底醒了，知道是自己刚才口不择言激怒了眼前人。连忙求饶：“哎呦！大佬哎！是我说错话了！是我错了！祝余来了这儿就是我的兄弟，亲兄弟！”

见两人这样，祝余才缓缓上前。他先是轻轻搭在钟想伸出的手臂上，压了压，低声道谢：“钟哥，谢谢。”见人顺着他的力道放手，才面朝贺老三看过去。

此刻的日头正从天际缓缓落下，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洒在祝余的帽衫上，将人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随着祝余摘下帽子，露出底下的面容，贺老三的瞳孔都跟着放大了许多。

如果不是刚才险些挨了一拳，他都要以为是梦里的天使降临人间。

可没等他惊艳太久，对面的天使眼底就变了温度。就像是突然罩上了一层阴冷的冰壳，祝余的神情随着日光的消失，看向贺老三的目光中只剩下阴翳狠辣。他朝着贺老三走上前几步，越过钟想，开口的语气却谦和卑微：“贺大哥，你也知道我经济状况不好，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钟哥是因为担心我，有些激动，你别介意啊。”

他的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在嘴里囫囵过一遍后才吐出来，却字字都带着冰凌，伴着祝余看向他的目光刺过来。

听着祝余的话，贺老三只觉得脊柱后像是有条蛇蜿蜒着爬了上来，让他浑身直抖。那一瞬间，他意识到，眼前这天使般长相的人，恐怕比身后那孔武男人更加可怕。

意识到这一点，贺老三向来圆滑求生的本能快速涌出，他忙不迭地点头应着祝余的话，脸上也露出分外热切诚恳的笑容，眼尾的褶子都可以夹死苍蝇：“不介意，不介意。这位大哥是真性情，我生平最佩服这样的人了！”说着还敢忙让出位置，“快进来，快进来。主任就等着你呢！走，我带你们过去。”

听到他的话，祝余扭头看向钟想，周身气场全变，温温笑着：“钟哥，那我们进去吧？”

因为祝余的有意遮掩，钟想并没有看到他们的互动。只是听着自己认可的兄弟这么卑微地和人说话，心里很是不满。却也怕自己过多掺合会毁了祝余的工作，只得又警告地瞪了眼贺老三，就率先迈步进了屋。

祝余随后跟上。

贺老三心里感慨这招进来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边连忙关上大铁门。随后点头哈腰地引着两人去他刚才说的主任的房间走去。

*

往里走，祝余发现这地方门头虽然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工厂，一进门就能看见里面摆放着的几台巨大机器，时不时还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似乎正在运作着。

贺老三带着他们穿过那些机器往里面走去。能够看到里面被隔出了不少房间，有些带有窗子的房间里隐隐有人在走动，能够看出这里人还不少。

很快，几人就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门口。贺老三停下来，刻意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这的主任房间。主任交代了，让你报道后第一时间来见他。”

祝余点点头，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第一天报道，见见部门的老大，还是应该的。

他朝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贺老三求饶的声音：“大佬！我说您可不能进去，您进去算怎么回事啊？”

回头，就看见钟想紧随他后面，却被贺老三拦住，虽然贺老三是一边护着脸一边说的，他应该是怕钟想那拳头真的砸在他脸上。

钟想皱眉，祝余却也说道：“钟哥，你就在门口等我吧。”

想来可能也觉得跟过去不太合适，钟线在祝余开口后便点了点头，依靠在门口墙壁不再向前。

这下贺老三算事松了口气。他小跑几步上前，伸手敲了敲门，在听见里面声音后赶忙高声回答：“主任，人来了。”那样子，比最称职的汉奸走狗还要谄媚几分，看得祝余都忍不住挑眉。

一个尸体处理中心的主任，竟然让这市侩小人这么殷勤。

听见里面“进”的说话声后，贺老三赶忙用眼神示意祝余，眉眼挤得都快飞出了那张大饼脸。

祝余懒得看他，伸手拧开了门把，率先迈进了屋子。

贺老三紧随其后。

房门被轻轻关上，里面的说话声不大，伴着外面机器的轰鸣，钟想听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