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

这个想法在祝余心里缓缓升起，却又被他迅速否定。

*

见人迟迟不肯转身，程澈以为他是受了伤，又或是怨恨自己留他在B区实验室。反正一瞬间，什么想法都涌进了脑子里，让他这段时间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更是到了断裂的边缘。

一股大力突然袭来，祝余还在斟酌着，一会儿面对男人改如何解释是好。就被这股大力狠狠拥进了怀里。

熟悉的温度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将人环住，感受着怀里柔软单薄的身躯，男人再也忍不住，不顾场合地将头埋进祝余的颈窝。

隔着卫衣祝余都能感受到他鼻尖呼哧的炙热气息，几乎灼烧了他的肩头。

“你干什么？”他略带惊慌地询问，手臂下意识挣扎。

感受到人挣扎，男人只是更紧了环住的手，像囚笼一样将人死死箍在怀里不肯松开。程澈嘴里念念有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出事，都怪我，怪我。”

身上的力道让祝余很难受，广场上人们炙热的目光让他更难受。但是这些都在听见程澈说出的话时，变得不太重要了。

【他真的在害怕。】

这一次，祝余可以肯定。而能够让一个顶级异能者，中央直属小队队长害怕的事是什么，祝余却不想去细想。

他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用尚能动弹的手碰了碰程澈箍着他的手臂，道：“有些勒着了。”几个字极轻，却砸在了程澈心头。

男人一瞬间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既不合时宜又冒犯，连忙松开手臂，后退半步拉开些距离。但他却还是伸出一只手，拉着祝余的衣角没有放开。

意识到这件事，祝余也没有打算制止，毕竟已经遇到了，他也没法再逃掉。

于是，转身，看向隔了这么久没见的程澈。

*

昨晚遇见时，程澈身穿作战服，祝余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这次，程澈应该是日常出行，只穿了常服。祝余终于看清楚男人的脸，却也在看清楚后，怔在了原地。

“你。”祝余有些惊讶，没想到时隔多日，程澈竟成了这副样子，“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的。祝余眼里，程澈眼睛底下一片青色，像是许久没有睡觉似的。脸上也瘦了一圈，胡茬还挂在下巴上，密密的一层，和他心目中那个星目含威，面如冠玉的男人大相径庭。

祝余觉得，要是眼前人换上一身脏旧的破烂衣服，说是流浪多日的乞丐都有人信吧。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太过不修边幅，程澈尴尬地低下头，伸手摆弄着凌乱且有些长的头发，似乎想要挽回些。

见他这几下刨得更显凌乱，祝余终于是没忍住，上手阻拦：“别，你别再弄了。”

柔白细嫩的手搭在程澈手上，男人立刻乖乖停下，还不忘更低下些，方便眼前人替他整理。

终于是将人头发弄的能看了些，祝余这才满意地放下手。

程澈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眼睛里更是万语千言。

见他这样，祝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可为时已晚，周围人都看到他亲手帮这人整理头发，更有甚者，祝余还看到钟想朝他挤眉弄眼。

他连忙将手背到身后，努力想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咳咳，你还没回答我？”

只是，耳垂浸染得通红，还是落在了程澈眼里。

*

见人尴尬地又想跑了。程澈赶忙拉住，说话分掉祝余的注意力：“我还好，只是没怎么睡觉罢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这段日子，似乎压根不值一提。

又话锋一转，关切询问：“那你呢？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怎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嗯？”

这话倒是在祝余意料之中。

他抬眼看了看程澈，见人眼里只有关切，没有别的意思。于是他便凑上前些，伸手拽了拽男人的手指，低声说：“能不能不在这里说？”

感受到手指上的温热触感，程澈心里如同被拳重击。他低头看去，却只能看到祝余的脑瓜儿顶和他通红的后脖颈。

环顾四周，意识到这里确实不是说话聊天的好地方。程澈总算是头脑清醒了些。

于是，他便开口：“那我们先去我的宿舍怎么样？”

见人同意，程澈便将人带走，顺便捎上了一旁直看热闹的钟想。

*

这是祝余第一次从正门进入指挥中心。

进入大门后，就是严密的检查仪器和持着枪械站岗的守卫。

可是那些人在看到程澈时，只是立正行礼后，便什么都没有询问就将祝余几人放了进来。

程澈将人带到一台电梯前，电梯前有人专门为他按开，在他们进去前还小声说了句：“程队。”

程澈只是点点头，护着祝余进了电梯。

电梯一直向上，以极快的速度到了32层。祝余观察到，这栋大楼一共33层。

“走吧。我们到了。”程澈低声在祝余耳边提醒。

祝余点点头，抬步跟了上去。

而钟想则跟在他们后面，兴趣盎然地打量着这里。毕竟这里，他也没什么机会来的。

*

祝余下了电梯余光便开始打量，没想到这一整层竟然是被打通的，目之所及便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客厅，华丽舒适的沙发和布置，就算是在末世之前，也是少部分阶层的人能够享受到的了。

而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嚷嚷着打牌的几个人，祝余都认识，是许久不见的程澄、曹孟和严浩。

此刻程澄正涨红着脸想要从曹孟手里抢牌过来，而曹孟则是存了逗他的心思，一边言语挑衅一边躲着，两人耍作一团，压根没注意到动静。

还是严浩率先注意到紧皱眉头，一脸不忍直视地看向他们的程澈队长，用脚踹了一下曹孟，想要提醒。

没想到径直踹到男人的腰窝，疼得曹孟手里的牌一丢，直捂着腰窝“哎呦”连连。

程澈实在觉得丢脸，忍不住出声咳了咳：“额咳咳！”

“队长！”严浩起身站好，叫道。

曹孟捂着腰窝趴在沙发上哀嚎：“就是程队回来也没用！我告诉你，老严，你打中我腰子了！！”

一旁忙着捡牌的程澄还傻乐着：“嘿！老曹！我就知道你耍老千！你这儿明明没有三张K！！”

简直一团乱。

*

而身后还有个不嫌事大的钟想，他上前半步，凑到两人身边感慨一句：“程队，没想到你的队员私下里都这么活泼啊～～”刻意拉长的尾音里还夹着笑意，分明诚心看他笑话。

祝余看着这一切，没吭声。

程澈此刻已经满脑袋黑线了。本来他这副糟糕样子被祝余看到，已经够影响他的形象了。没想到这些人还在这儿拖他后腿。

“你等等。”他扭头对祝余小声说道。

然后就大跨步来到沙发边，给了还怕在沙发上耍混的曹孟一脚，阴测测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们给我正常点儿！”

“哎呦！”这一脚可没收着力气，曹孟的叫声似乎真的很痛。

听见自家哥哥咬牙切齿的声音，再看到手边的皮靴，程澄举着牌抬起头，嘴角的傻笑还没落下。

“哥？”

看着自家弟弟一脸的傻样，程澈实在有些觉得拿不出手，却还是提醒：“看看谁来了？”

程澄赶忙顺着视线看过去，在看到祝余时眼睛一亮，终于不再管手里那把牌，丢下后跑过来：“祝余？我哥找到你了？”

曹孟听声也赶忙爬起来：“祝余？哪呢？”

一旁的严浩则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俩。

*

祝余被程澄的热情弄得不太适应，他后退半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解释道：“正巧遇上的。”

这话听得程澄一脸不解，他扭头看向自家哥哥：“哥？什么情况？”

程澈则是给他使了个眼色，似乎隐瞒了些什么。他来到祝余身边，半个身子贴近祝余，不声不响地就将钟想挤到了一边去，就像是宣誓领土一般。

“祝余说是遇上的，就是遇上的。”程澈还不忘附和，眼睛没再离开身前矮他半头的人，“这就是缘分吧。”话里那股子甜丝丝的味道毫不掩盖。

祝余扫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这次怪怪的。

曹孟则是上下看了祝余好几遍，凑过来试探着问：“祝余，你没受伤么？”

“受伤？”

“啊啊，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曹孟见他反问，像是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似的，赶忙摆手。

“咳咳。”程澈瞪了他一眼，伸手虚环着祝余的手臂，“其他人都没在，你要不要先去我房间坐坐？”

低低的略带磁性的嗓音在脑顶响起，祝余只觉得浑身都被这人的味道环绕，脑海中的某根弦不自觉地就瞬间绷紧了。

被几人看着，祝余想要拒绝，刚想开口说“坐这里不好么？”

就看见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竟悄悄扯起了祝余的袖角，用其他人很难听清楚的声音小声恳求：“好不好？我想和你独处一会儿。嗯？”

耳垂上的麻酥酥的感觉直接连接到了脊椎，祝余没忍住颤了颤，在想把这人一拳打飞还是用电击晕之间纠结了一下，没忍住抬头看向这人。

一旁的曹孟他们还在说：“你们在说什么？”

可是两人间就像是有层隔膜一样，祝余看到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用眼神恳求自己，和他撒娇的样子，恶心的瞬间竟有些心软。

于是，就像是远赴一场必死的战场一样，祝余点了点头。

“好。”

“真的？”在祝余点头的一瞬，程澈就已经将人环着往另一处带去，脚步极快，还不忘扬声吩咐：“曹孟记得照顾好那位客人。还有，没事不要进我房间。”

尾声还回荡在客厅里，两人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哎？”被吩咐的曹孟一脸懵，回头看向那位被特意交代的客人。

就看到钟想咧着嘴露出开朗的笑容，朝他打招呼：“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