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绳子断裂的横截面十分光滑和整齐,一看就不是自然断裂,而是被外力和某种利器切断的。
最先想起来的是刀,但当时的情况,悬崖上不可能有人飞一把飞刀过来。
一是距离上做不到,二是那道寒光飞过来的速度,绝不可能是人手投掷过来的什么东西,再者,现场也没有遗留下刀片。
那就只剩一个答案,子弹。
有人瞄准了祭床,开枪打断了吊着床的绳子,目的自然是要当时在花床上的两个人的命了。
而兰彻心里很清楚,小猫儿与人无冤无仇,这番杀意是冲着他来的。
这时候有人要问了,水晶岛上连一台先进的现代仪器都没有,又哪里来的枪支?
诶,这不前不久有人出海了一趟又回来了吗,顺便带一批枪支火药的,有什么稀奇。
兰彻已经想明白了个大概,跟旁边给他递绳子的浅金发色男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顺便夸赞对方道:“亏你能记得把这东西带回来。”
岛上村民都太简单纯良,以他们的思维模式和习惯,八成会把被打断的这截绳子当成现场的垃圾处理掉。
很难意识到这是顶重要的证物。
就在兰彻和加加伦两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罗尔威斯跟着进了家门,他没打算参与他们的话题,虽然这绳子一看就是亚伯拉罕派人亦或他亲手打断的。
猫儿也没有参与讨论,而是去厨房间烧热水。
罗尔威斯游离在所有一切之外,沉默着转身上楼,自顾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顺手销上了锁。
罗尔威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气压是非常低的,也难怪帝宫里的人传言他性子阴晴不定,像生人勿近的野兽了。
连老执事塞琴斯都抱怨过这一点,说陛下有时候该收敛一下自己的气场,不然连他偶尔都会感到害怕。
只是罗尔威斯从来没有真的收敛过就是了。
他现在来到自己的榻榻米旁边,从榻榻米和床头柜的缝隙中掏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是一个简单拼凑的通讯装置。
没错,这是来到这个岛后罗尔威斯在独处时间里收集、拾捡了一些材料,随便拼装而成的通讯工具。
他已经跟远在帝宫的塞琴斯私下联络过好几次了,当然,是兰彻他们皆不知情的情况下。
这次联络塞琴斯是为一件事,只见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在通讯器上长短不一地连续敲击着,输出的密文连起来会形成一句话:
【把‘鲛人族’所有的资料传给我。】
一边输入这样的密文,一边罗尔威斯的脑海中再度闪回兰彻在他眼前幻化出鲛人体态的样子。
除了一瞬间因为对方的“美”而被迫产生的窒息感,罗尔威斯剩下更多的心情其实是:哦,果然如此。
从相见第一面起,那个面团捏的般的男人从没提起过自己的种族,罗尔威斯看得出他不是普通人类,但很奇怪的,以他的知识储备量,居然一时无法辨别对方准确的种族。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种族很稀少,很奇特,甚至很神秘。
后来上了岛,见到小鱼村一众族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罗尔威斯产生一个猜想,难道,他们是鲛人族?
可他又觉得自己荒诞,因为鲛人族早就灭绝了。
直到兰彻化出鱼尾,这份“荒诞”才最终敲响一记实锤。
简易的通讯器,因为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发射和传播信号,反而可以避开外面天罗地网的SILVER卫星信号网,随便想想都知道,白银帝国内部现在找他一定已经找疯了,如果使用正常的手机或计算机联系执事先生,立刻就会暴露位置,但手中这个简易的小玩意儿,罗尔威斯就能放心用。
他要调查鲛人族。早该灭绝但却暗中存活下来的种族,瞒天过海骗过一切,同时又拥有堪称奇迹的DNA,任何有一点政治敏感度的人都会懂得这种种族对时局的影响或者潜在影响性。
没办法,如果一个种族的基因优越到独树一帜,就天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了。
想来兰彻也是因此闭口不提。
事实上他们一直都在相互提防...
这时候三楼储物间的门被敲响,罗尔威斯迅速将通讯器塞回原位,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它们还是破烂褴褛的模样,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是兰彻温和平静的笑脸,他说:“我来给你送药膏的,干嘛锁门呐。”
确实是送药膏,罗尔威斯视线下移,看到男人伸过来的水葱般的两个手指之间衔了一条红白塑料包装的膏状体,那是消炎药,用来涂抹伤口的。
将消炎药往人手里一塞,兰彻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也笑得比刚才更弯:“那你上药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罢又关上了门。
罗尔威斯站在门口能听到他下楼的声音,这人现在瘸了一条腿,刚才上楼来就拄着拐杖,肯定是猫儿现出门去帮他买的。
白痴啊,腿都瘸了还专门上来送药。一边心里吐槽一边低头看,好家伙,这药膏尾部卷着的用药说明书上居然有一朵玫瑰的图案。
是用黑色碳素笔画的,墨迹还没干,一看就是兰彻刚刚画的。
这人绘画水平不赖,随手勾勒两下,挺像那么回事。罗尔威斯还见他在贴冰箱上给猫儿的便利贴里画过可爱的猫猫头,还有街坊四邻那些关系好的女孩儿们,也画过各不相同的涂鸦和卡片。
呵,中央空调。
也没有别的地方好放,罗尔威斯把这张说明书折了两个对折,塞进笔记本的硬壳里。
这是他在街上随便买的巴掌大的笔记本,从小养成的习惯,手边总要有个本子备用。
黄昏时分,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今天的晚饭,兰彻帮着打了打下手。
具体就是用可食性竹炭粉在给阿吉挞的那一份餐盘里也精心勾勒了一朵玫瑰。
罗尔威斯吃饭的时候问他:“这算是谢礼?”
兰彻点头:“你是猫儿的救命恩人嘛。”
但其实多少有点受之有愧。罗尔威斯从来不认为自己算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他们王室王族,就没人会用这种标准。
如果那时候花床上只有小姑娘一个人,他很难说还会不会伸手去帮她稳住,毕竟...和她谈不上什么交情。
正在此时,罗尔威斯突然感受到一阵悄咪咪的视线,抬头一看,是坐在餐桌他斜对面的小姑娘若隐若现地瞟他。
小姑娘平时绷着一张冰块脸,没有多少表情,现在的眼神也晦涩难懂。
尤其罗尔威斯没怎么跟女孩子打过交道,在这方面一窍不通。
好在小姑娘的视线很快又移开了,罗尔威斯也就当做没有看到,那个时候他和猫儿的关系比陌生人更接近冰点,非要解释的话,也许就是两份占有欲相互排斥吧...
月上中天之时,罗尔威斯已经洗完了澡,抹完了药,要去院子里把刚刚洗好的衣裤晾晒起来,他没有想到猫儿会出声叫住他,转眼一看,小姑娘出现在他身后的位置,根本是有意一直在院子里等他出来的。
对方也真是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先一顿谢,弓腰90度,然后说:“我会报答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随即猫儿发觉自己有点词不达意,“...呃,但和对我哥哥的那种不一样...也不是什么都可以...”
小猫儿平时不太爱说话,努力组织语言的样子冒着点傻气。
最后她凝视着对面的人,直接问道:“你和我哥哥是情侣吗?”
小姑娘看不懂他们身上的痕迹,但加加伦跟她科普过了,而她再不通世事也会明白,那件事是情侣、爱人之间才会做的。
反过来,做了这件事的人,不就是情侣了么。
“当然不是!”罗尔威斯想也没想,果断的矢口否认,甚至觉得这丫头怎么会问这样的蠢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