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羽蹲在江之禾身边，手上不闲，在地上拽了两根草揉搓，又扔出去。
“小羽姑娘，你也是王爷的暗卫吗？”
江之禾总看着不像，两人看着是上下级，但真探究着，相处方式反而像朋友。
江之禾心思百转，却怕猜错，谨慎问出口。
路羽没发现她的深层意思，只以为她好奇，想着也没什么不能告知的，便开口道：“其实认真说来，算是我师姐，跟着堂主学武，我是堂主收养大的……”
“堂主?”
“堂主”一词一出，路羽方觉失言，她嘴唇抿成一条线，朝江之禾很勉强地笑。
她知道李渝和江姑娘的关系不一般，很多事情是可以讲的，但看江之禾眼下的是不知晓隐堂的，她一时松懈，就这么讲出来，闯大祸了吧……
“隐堂?”
“嗯?”
她知道?路羽心中疑惑，面上不显。
“师姐告诉你的吗？”
“坊间传闻。”
江之禾心思很单纯，只是在路羽口中听到了时常听到的“隐堂”，一时好奇。
路羽长长“哦”一声，话头一转：“江姑娘，你的书要被风吹掉了。”
效果很显著，江之禾果断回头，伸手按住翻飞的书，也没了闲暇再问。
路羽果断起身，转身向院子外走去，留给江之禾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话。
“江姑娘，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做，先行一步，后会有期啊！”
脚步飞快，江之禾尚未反应过来，一晃眼，路羽已行至门外。
“后会有期……”
江之禾甚至没来及让她听到，“后悔有期”飘落在空中，被风吹散。
恰巧此时都越出来了，眉眼带笑。
江之禾不再去想方才之事，停下手中动作，问道：“怎么样？”
都越也和路羽一样，蹲在江之禾身旁，笑着回她：“我请贺太医得闲去家里看看祖母。”
“那很好，不过我竟不知你家中祖母一事……”
江之禾颇有些懊恼。
都越却没在意太多：“犯不着那么多人操心，我爹他考虑很周全了，我只是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这样尽尽孝心罢了……”
“其实，人老了，上年纪了，大大小小的病一个又一个冒出，不可避免。”都越叹口气，“我就是怕，怕哪天一睁眼，祖母她……”
江之禾静静听着，低着眉眼，两人之间氛围低沉下去。
“你看我，大夏天的伤春悲秋，杞人忧天了杞人忧天。好了好了，不想了，这是什么？”
都越无意引起悲伤的情绪，意识到时，拎起看着手旁的一个布包，口不择言。
江之禾正要回她，一个声音从一旁冒出：“你们在做什么呢？”
杳清然在李渝那扒拉完了所有糕点，李渝不耐烦赶她走，辞别李渝后，她在这小院中来回乱转，凑巧碰上路羽，路羽将迷路的她带到了贺长延的院子。
一进门就看都越和江之禾凑在一起，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来人，杳清然一时计上心头，伸出双手一边一个搭在两人肩上，轻轻一拍。
声音轻飘飘，大白天的吓得都越一激灵。
“欸!”
幸而江之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才没让都越倒下。
“小心啊。”
杳清然扶起她，拍拍她沾土的袖口。
贺旭见她们站着，连忙搬来小凳放下。
杳清然拉着都越坐下，
“你怎么都不挽留我?”
“那你留下吧，我不想你走，你走了就没人从我爹手里救我了，求求你，不要走，郡主殿下。”
杳清然：“……”
杳清然抬手搭在都越额头，表情一言难尽。
“没发热啊。”杳清然嘟囔着，“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遂你意，你又不乐意了……”
都越后撤躲开杳清然的手。
“你要孤身起程吗？”
“不，表哥与我同去，他不久后要去宿州，被我得知了。”
杳清然起身走开两步，躲开直射而下的热意。
她们所在的阴凉之地，大半已被白日阳光侵占，都越额角冒汗。
江之禾起身将手边的书搬回屋内，杳清然和都越空着手跟在她身后，看着忙忙碌碌。
江之禾收起布包，问两人：“在这陪着我不无聊吗？早些回家吧。”
或者做些别的。
有人在一旁，江之禾微微有些不适，开口赶人。
但杳清然脑瓜一转，语出惊人：“阿禾，你和我一同去吧？”
说完，杳清然眨巴眼睛看着她，眼神诚恳至极。
“而且，你兄长上任的地方，我记得离宿州不远，全当散心，再去看看你兄长?”
江之禾手上动作一顿，摇摇头。
“不了，多谢落落好意，我爹娘还在京城，兄长已经远行，我不便再离开。”
见她意已决，杳清然不再劝，转头看向都越。
“那你跟我去。”
“你不会就等着说这句的吧？不去，我祖母病着呢，离不开。再说，宿州这时候在下雨吧？我不喜连绵雨天，人会潮的……”
都越听杳清然提起过宿州这个时节的雨日，同她实在合不来。
“贺太医忙完了，我要回家看祖母了，走了，回见。”
都越看到背着药箱出门的贺长延，像看到了救星般，一个跨步走到贺长延身旁，和江之禾两人告别。
“我又不吃人……”
杳清然看着都越匆匆忙忙的背影，口中嘟嘟囔囔。
杳清然叹口气，理理一点灰也没有的袖口，双手后背着：“我也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院中只剩下独坐的江之禾。
身边一时安静下来，有几只鸟雀落在不远处啄着泥土，入了夏，愈发热了。
李渝要离开京城吗……
她没和自己提起过……
不过好像也没时间提哦，昨夜那事方过，要忙的事情很多。方才见那一眼，她看到了李渝眼下的乌青。
自己这是，伤春悲秋?
怪啊，明明夏天了。
江之禾打了盆凉水，洗了脸，让自己清醒。扶着盆子边沿，看着水滴一滴一滴从脸颊落下，不知不觉，已来京城如此之久了。
李渝跨进院子，看到江之禾埋在盆里，快步走到江之禾身旁，低头，然后和江之禾盆中的倒影对视上。
“王爷?”
江之禾满脸惊诧，但此时滴着水的脸颊令她不得不低头。
李渝看着手脚匆忙江之禾，没忍住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接了一下滑落的水滴，空出的手摸出一条手帕递给江之禾。
“多谢王爷。”
江之禾脸颊不自觉飘红，不好意思笑笑，接过手帕。
“我听郡主讲，王爷不日要前往宿州，可是为了昨夜一事?”
“昨夜之事，已告一段落，背后之人图财和那外邦人联合作恶。”李渝回想着审问细节，斟酌着言语，“此番前往，一是受旨体察民情，二是王府刺客和柴家玉指认的事情，宿州隐堂分部传来消息，那些事在宿州有了眉头……”
多的，李渝就没再讲，江之禾似懂非懂。
“隐堂是?”
“路羽没同你讲吗？”李渝以为路羽告诉她了，“江湖组织罢了，还记得停书吗？”
与停书有关系?
江之禾思索一番：“自然记得。”
“她是……”
李渝话未出口，被打断了。
是匆匆赶来的靖问，一脸焦急，她附耳和李渝说了什么，李渝眉头紧锁。
“王爷，要事为先。”
江之禾看着李渝有些犹豫，连忙开口。
李渝背影匆匆离开了，江之禾莫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