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恒还是选择帮我了。
没办法,人陷入绝境的时候,连石头上月亮的反光都能被当成希望。
除了帮我,他别无选择。
他以逛街为由,把我带出医院。
在保镖的跟踪下,先把我藏进了一间试衣间。
然后让一个人假替我出了车祸。
死在他们眼前,车身撞到人后又径直撞到了护栏。
瞬间爆炸,连同那个人的尸身也一起淹没在火海里。
然后趁乱有人将我带走,塞进了一艘货轮里。
临走时我拉着那个人,“我现在想跟宋恒打一个电话。”
“不行,少爷让你立马离开,后续的事他会处理。”
“那刚刚那两个人呢?他们怎么办?”
“后事由少爷操办,亲人会收到相应的赔偿。”
他冷静的话语让我觉得是我大题小作,这只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两个人的殒命,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场交易。
疯子,姓宋的都是疯子。
我上了轮船,在舱房里待了很久,慢慢消化着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个伙计过来踢了我一脚。
“小伙子,开饭了。”
“这船的目的地是哪儿?”
“粟川。”
在船上过了三天。
只有这老伙计会跟我说话。
“你为什么会被塞在这里?粟川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毒虫泛滥,又是边境地区,很不安全的。”
我点点头说,“我帮一个人顶了罪,他想救我。”
“救你?那粟川可真不是一个好地方,还不如去运城那边,那边落后了点,但起码安全。”
运城?
我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坐到终点,让宋恒知道我的下落更危险。
可三天下来,我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盯着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宋恒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
我搜遍了全身都没有找到,那就只可能在肉里了。
想想之前宋恒装得太好,以至于我一直把他当傻逼,还傻乎乎地在他面前睡着了。
妈的,我才是真傻逼!绝世大傻逼!
在即将靠近某一个港口的晚上,我在玻璃窗那里看一夜。
天微亮,终于有动静从身后传来,我当着那人的面,跳进了海里。
我没去运城。
那晚我游了很久,体力即将耗尽的时候,才看见有渔民,得以获救。
上岸之后,我先去了趟医院,花钱做了个检测。
得知定位器的位置在我的右手手臂上。
那只有很小的一个创口,导致我一直没有注意过。
取出定位器,我把它塞进火腿肠里,喂给了路边讨食的流浪狗。
然后用最后一点钱,北上回到了宋远当年捡到我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北城那么大,他在西边,我在东边。
哪儿那么容易就碰见了?
到北城已经是晚上,灯火通明的街道,我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路口的人群很拥挤,我只能埋头顺着人群向前走。
老城区多的是打黑工的人,一个一个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匆匆赶往他们栖居地。
我默默跟上想听听有没有什么能拿黑钱的活。
“你听说了吗?”那人压着声音,还左右看了看,很神秘地伸手捂住半边嘴,“宋家老爷子前几天死了,现在公司都压在了他儿子身上。”
“那死老头那么多儿子,谁知道最后是哪一个。”
“还哪一个,只有一个,就是宋远,听说另一个小公子突发精神病,送去二院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小公子?宋恒?
精神病?
“疯了?”听话那人也很惊讶,“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还来工地视察,要我说宋小公子可比那位好多了,自从那位接管后,哥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他倒是老婆在怀热炕头,舒服得很。”
“何止啊!你没听说吗?那位现在暗里找人呢,听说是个男人,要是找到了,悬赏五千万。”
“男人?他找个男人干啥?”
说话那人狡黠一笑,对着另一个人挤挤眼,“还能干啥?有钱人玩得花呗。”
“啧啧……这世道真他妈的不公平。”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远去,我还沉浸在宋恒疯了的震惊中。
宋恒出事只能是宋远的手笔。
难道宋恒已经告诉他,我还没死?
宋恒这头蠢猪,到最后还是把自己玩进去了。
真活该!
一阵快意过去后,我站在原地思考对策。
我没想到宋远会找我,更没想到他会抛出这么大的诱饵。
北城这种消息四通八达的城市,他想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
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要去一个没人认识我,宋远也想不到的地方。
很快一个地方闪现在脑海里。
我的家乡,靖州。
靖州在北城的最西边,一个山沟围起来的小村庄。
我从未和宋柯说过,我来自靖州。
就算有一天找我的消息传到了靖州。
那儿的人听到邱智这个名字,恐怕也只能想到那个曾经被丢弃在垃圾桶的男孩,不会有人想到男孩长大后还会回去的。
可在那之前,我必须要先搞到一点钱,还有一张新的身份证。
之前宋恒帮我弄了一张,可现在所有和宋恒相关的一切都不安全了。
必须全部换掉。
我去了黑色地带,熟练混进人群中,免掉一张门票。
这里的人玩得很开,但出手也很大。
我跟在几个带着大金链的“孕夫”后面,偷了几个筹码,掂量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又去红灯区那边,用一个筹码和女人换了一顶假发和一身衣服,确认认不出脸后,才上了桌。
我胆子很大,手里没几个码却上了最大的桌。
“小妹妹,输了可是要光着出去哦。”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荷官手里的骰盅,在她即将停下的那一刻,手指在桌下动了动。
“我压大,你呢?小妹妹。”
“那我压小。”
荷官开数,两个五,一个三。
那人笑了笑,眼睛里都是不怀好意,“你输了哦。”
我也跟着笑,丝毫不慌张,弯腰将手里的剩下的所有筹码都推向对面,看着他的眼睛说:“再来一次。”
“就这点?你的筹码还不够格跟我再来一次。”
“要是这把我还是输了,任你处置。”
“哈哈。”那人笑起来,“红灯区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你又有什么特别的?”
我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放在腰部往下,让他感受裙子下的私密。
“我跟她们可不一样,玩吗?”
他惊讶地挑挑眉,很快视线跟着手也向下划去。
我强忍恶心,往他手里凑了凑,还顶了一下。
他嘴角上扬,手上又捏了会儿,才拍了下我的背,说:“玩,哥给你这个机会。”
第二局,荷官停下那一刻,我先喊出声,“我压大。”
那人的脸色阴了下去,“那我要小。”
毫不意外,我赢了。
筹码归我,我对那人笑笑,准备离桌,手臂却被拉住。
“赢了就走?”
我笑着靠近他,手摸向他的耳朵后侧,轻轻一按,他便倒在了桌子上。
荷官刚要喊,我抓了一把筹码塞进她的手里,“这位先生喝醉了,你帮我把他送回去吧。”
周围混乱一片,赌徒只在乎手里的筹码,谁会在乎一个醉倒在桌上的人。
这样的手段,在之前那段没钱的日子里,我用过很多次。
说到这,我又想起刘家在饭桌评论我的那个词。
不干不净。
忍不住笑了,说得真是太他妈对了。
可我有底线,我没有和别人胡来过。
那些话是骗宋远的,他总说他只有我一个,结果却瞒着我相亲,结婚。
我不擅长说这些情话,但我才是真的,在二十年的人生里,只有过宋远这一个伴侣。
回靖州的路很陡,我坐在摩托车后面,竟然有些想哭。
温热的泪最后还是流了下来,流经鼻子,渗进嘴里。
原来眼泪不是咸的,而是苦的。
我后知后觉的又想起三年前的那次哭泣。
宋远,你真厉害。
被父母丢在垃圾桶都没哭的人,却为了你哭了那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