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项链里的冯俞静目睹了这一切,本来她想着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出去,这下好了,陈嘉映和李伊春碰面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老师们都上课去了,陈嘉映问李伊春,“她人呢?”
李伊春没好气道:“我不知道。”想来刚刚的斗殴还是自己比较吃亏,偏过头看陈嘉映,“项链给我!”
得知冯俞静没离开陈嘉映松了口气,他没回答李伊春的要求,而是说起了别的,“你是怎么发现她的存在的?”
李伊春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一个劲儿地要项链。
两人各说各话,眼看着又要动起手来,冯俞静从项链里冒出来,她制止他们,“好好说话,都别动手!”
冯俞静出来得正是时候,三人大眼瞪小眼,都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解释。
冯俞静扶额,对着陈嘉映假装生气,对着他一通数落,“你还好意思说你没抛弃我,我从项链里出来,你就不见了,留我一个人在一个角落,这不是抛弃我是什么?!”
陈嘉映委屈巴巴地反驳,“是项链自己断了的。”
然后又对着李伊春说:“还有你,好好说话不行吗,都动什么手呢?”
李伊春算是弄明白了,他说:“冯春,是他一上来就抢项链。”然后指着陈嘉映说:“那就是他抛弃你了,你快让他把项链给我。”
陈嘉映纠正,“什么冯春?姐姐明明叫冯……”
冯俞静赶紧捂住陈嘉映的嘴巴,使劲抽了一下他,然后对着李伊春说:“李伊春,我和他之间可能真的有误会,而且这个项链也是他珍视的东西,所以……”
没等她说完,李伊春便说:“好吧,我了解了,不会再抢项链了。”
他也不想冯春是不是骗了她,只是对她有种莫名的服从,或许是她自带不怒自威的压力?
冯俞静道:“这才对嘛。”
手刚要伸出去摸摸李伊春的头,陈嘉映肩向李伊春一抖,本来李伊春站没站相,一个没站稳,被抖出了几步路。
手来不及伸出去,李伊春已经被抖过去了,他大骂道:“陈嘉映,你有病啊?”
注意到陈嘉映小动作的冯俞静边笑边给他拍了一下,纯纯是为他之间不搭理自己打的,后面越想越生气,力道也不自觉的变重了。
陈嘉映和李伊春被罚完出来正好可以去吃午饭,陈嘉映一出办公室的门就飞也似的跑了,他顺着楼梯往上爬,最后停在了顶楼。
顶楼竖起了两米高的围墙,四周都是用不上的桌椅,黄色刷漆的桌椅堆叠成了一座“小山”,因为学校会安排学生上来打扫,所以这里很干净,陈嘉映抽出一把椅子,掸了一下灰尘就坐下了。
冯俞静问道:“你怎么不去吃饭?来这干嘛?”
他抬头看冯俞静,说:“如你所说,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不理你了,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了?”
他的视线调转到病号服上,手慢慢搭上了她的衣角,语气闷闷道:“你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可偏偏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小时候那个交易还作数吗?如今我已经离开了荷叶镇,你的需求是什么?我可以帮你。”
冯俞静停顿了一会儿,说:“六年前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我就回到我原本所在的2025年。”
她低下头回望陈嘉映的脸,继续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最开始是因为出车祸然后才到了荷叶镇,醒来后我就变成瘫痪了,我在2025年待了六天,最后一晚,有个陌生男人出现在我的病房,并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我感觉我要死了,然后我就出现在你被人堵住的那天。”
事件发生的非常快,时间的跨度也非常大,她在2025年过了短短几天回来后陈嘉映就过了好几年了。
陈嘉映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脸,自从自己瘫痪后,她再也没照过镜子,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自己。
“我离开了六天,回来后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她的手拨弄着陈嘉映的发尾,“我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没想到,我又回来了,所以,我想...让你阻止2025年的车祸发生,因为你是过去的人,或许能改变未来。”
其实她想让陈嘉映的心动摇,她猜不准陈嘉映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天真以为在荷叶镇那一年就能让他为自己做什么,何况是阻止车祸。他能说出帮她这种话,自然也能当没说过,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在涉及到自身时总会考虑对自己最好的做法,那这件事最好的做法就是拒绝她,在正常人眼中。
想到人的利己主义,这让她紧紧盯着陈嘉映,不错过他的任何反应。
长时间的沉默让她失去了耐心,她看着陈嘉映面色凝重,心里像是冰火两重天,一面是火烧一样焦急,一面却因为猜到他的答案后而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呢?
不该对别人抱有期待的,她明明知道期待越大,伴随而来的失望也越大。
渐渐失去耐心后,她慢慢放下撩拨他发尾的手,却被陈嘉映一把握住。
“我会帮你的。”
他坚定地说。
这和冯俞静猜得答案不一样,手心好似感受到了对方手中滚烫的温度,她没有甩开他的手,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的手一直往上,直到覆上她的侧脸,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会帮你的,姐姐。”
她是有点不相信陈嘉映说得话的,不知道是不是对人有点太失望的缘故,他能帮她自然是最好的。
在下楼的路上,冯俞静问他,她走后陈建业还打他吗,这六年过得还好吗?陈嘉映的模糊不清,所以她也不知道他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不过她感觉他好像比过去开朗了那么一点点。
和陈嘉映说开后,她在他身边也更自然了些,起码不用看他的眼色了。他的性格和过去变了很多,过去的陈嘉映不怎么爱说话,只有她问他,他才会说什么,现在的他不仅对她有问必答,还会问她点什么,这样好啊,少年就是要青春洋溢啊。
正是上课时间,老师对着黑板上的东西比比划划,一刻也没停歇,只为让学生吃透知识。
夏天很热,室外二十多度,好在教室开了空调,冷风让学生们在炎热的夏天都套上了校服外套。
陈嘉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认真听着老师讲课,他手指上的笔转转停停,最后拿好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你2021年的时候在哪?”
刚开始冯俞静还没看到陈嘉映在纸上写的字,直到他拉了拉她的衣服。
冯俞静说:“我这时候在国外读书。”想到他高三生的身份,她催促他说:“现在正在上课呢,而且你都快高考了,还不认真听讲。”
他又写下,“老师讲得这题我会,所以我才和你讲话的。”
仗着成绩好是吧,她说:“那也不是你开小差的理由。”
为了避免陈嘉映在上课时间和她讲话,她直接出教室晃悠去了,临走时看到他吃瘪的表情她差点没憋住笑。
教学楼的对面就是艺术楼,艺术楼不同于千篇一律的红色砖瓦的教学楼,它是纯白的,在学校中很是亮眼,它是一座独立的楼,每一层是不同的专业,一楼是美术室,二楼是音乐室,三楼是舞蹈室,四楼是乐器室。
这个时候学校的艺术生都还在上课,他们晚上会来上专业课,冯俞静来到四层,四楼有好几个教室,楼梯口还有一面大大的仪容镜,她快速略过镜子。
来到最里面的教室,里面是纯木质的地板,边缘摆放着一架钢琴,教师的窗户并没有关严,反而是敞开了半扇窗,蓝色窗帘虚掩着窗户,被屋外的风吹得鼓起来。
她靠近钢琴,手搭在琴盖上,然后掀开它。
黑白色的琴键相互交错,她按下一个键,清脆的声音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琴凳被冯俞静抽出,她坐了上去,心里难得想弹钢琴,手指灵活地在各个键上按下又跳转,她弹得曲子是《a小调圆舞曲》,这是她第一次学钢琴老师教她的。
她闭上眼睛,凭着记忆继续着旋律。
钢琴是冯父要求冯俞静学的,她也很喜欢学钢琴,喜欢自己的手弹出一首又一首的旋律。记忆里她的假期要么是在琴房度过,要么是在补课的教室,她家也有一架钢琴,它摆放在二楼的隔间。
虽然很喜欢,但是她厌倦了爸爸的抽查,冯父总是在工作完后抽两刻钟的时间检查冯俞静的练习效果,这让她很紧张,弹奏过程中就会错音。
一曲完毕,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站到爸爸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
冯父面无表情,眉宇间却是不满意,“你做得还不够好。”
这句话几乎成了冯父对她说过次数最多的话。她也由最初的心怀愧意渐渐变成了麻木,冯父似乎觉得她做的总是差点什么,哪怕她再没弹错。
随着曲子的结束,脑海中回忆远去,她睁开眼睛,把琴盖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