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皓坐在书桌前编写模型，键盘声沉闷空洞。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屏幕，仿佛魂不附体。
从温绵川家离开后，俞皓都处于恍惚状态，等反应过来，matlab的界面已经打开了。
“下一个谁洗？”马俊拿着毛巾从阳台回来，“今晚九点停水，赶紧咯。”
“我可以吗？”农邵礼貌问一句。
“当自己宿舍就行啦。”纪益鹏在旁边说。
农邵腼腆地笑了笑，拿起衣服去卫生间。还没过十秒，他走回来慌张的看向马俊。
“怎么了？”纪益鹏问。
“浴室里面有手机。”农邵说。
“卧槽！”马俊喊了一声，起身要冲回浴室。
纪益鹏嗅到了八卦拉住他衣角，先一步跨入浴室，随后大声喊：“怎么偷偷在浴室看这种东西！”
“学习学习嘛！”马俊尴尬笑笑。
“哦！有学习资料不分享？”纪益鹏带着玩味，“在宿舍偷偷学习的人要吐100部学习资料。”
“换宵夜行不行？”马俊问。
“行行行，五人份的。”
宿舍仍然是闹哄哄地，唯有俞皓心如止水，他机械地敲击键盘，回来后没说过一句话。
纪益鹏早察觉俞皓不对劲，趁宿舍外厅没人后凑过来问：“你没事吧。”
俞皓手指没停下来，淡淡地说：“没事。”
“你是不是……”纪益鹏打量他，“纵欲过度啊？”
俞皓被他的话弄宕机了，缓缓看向他。
“你跟你师哥同一副模样，怪吓人的。”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你忘啦？”纪益鹏惊讶道，“今天我跟农邵去支教队面试啊！”
“哦。”
原来面试已经结束了，温绵川没找他，他也没留意舍友们在聊什么。
“两边都是男人，刹不住车很正常。”纪益鹏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俞皓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把刚才在温绵川家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他拿过桌面的手机，果然温绵川没给他发消息。
[皓]：招新结束了吗？
[皓]：我去找你？
没多久，马俊提着宵夜敲门，顺带把罗子超捎回来。随后，纪益鹏把宿舍合伙买的折叠餐桌拿出来，招呼大家吃宵夜。
俞皓一动不动，盯着屏幕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发呆。
“皓哥？”马俊在他眼前晃晃手，“过来吃宵夜啊！”
“我不饿。”俞皓摇头，跟着问纪益鹏，“今晚支教面试几点结束？”
纪益鹏耸耸肩，“不知道，反正人挺多，不过现在差不多九点，也应该结束了，毕竟今晚停水。”
“啊？”罗子超惊呼一声，“怎么不早说？”
“你没看群？”
“顾着跟那位师姐……不对，我们那编程手聊天，没看手机。”罗子超说。
“你终于要脚踏实地谈恋爱啦？”马俊问。
“男的。”罗子超说。
马俊夹炒粉筷子停下来，“但那天你给我看的……”
罗子超挑挑眉，“想不到吧，完全没看出来，他今天没化妆我也以为是女生。”
就在舍友几人兴致勃勃交谈时，温绵川终于给俞皓回过来消息，说他已经回到家。
俞皓走出宿舍，在走廊给他回拨过去电话，等了十来秒对面才接通。
“怎么结束不跟我说？”俞皓问。
“忙过头，忘了。”
一听就是借口，俞皓没拆穿他，继续问：“吃东西没？”
“吃了。”
“我还没吃。”
对面沉默两秒，“我给你点外卖。”
“我不能去你家么？”
温绵川又沉默了，比刚才时间长一些，“阿皓，今晚我想自己静一静。”
这回轮到俞皓没说话，看着走廊那些打闹的男学生们发愣。
“我有支教的简历要看，还要赶报告……”
“好。”俞皓轻声回复，“那你早点睡，别弄太晚。”
“嗯，你也是。”
俞皓挂断电话，但没走回宿舍。
两人在家最后的对话是温绵川说今晚学校停水，问他要不要在家洗。他应了声，拿了套衣服进卫生间。等他出来时，温绵川已经出门了，留了简短的消息给他。
现在想想，对方也许是故意的，避免他今晚没来得及洗澡，会过去公寓那边留宿。
中大宿舍没有熄灯的规定，男生宿舍总是闹哄哄地，俞皓独自站在窗边待了很久，直至收到个陌生电话。
是外卖……
温绵川给他点的。
第二天清晨，俞皓早早起来，他给温绵川发消息，说去饭堂带个他带份早餐，晚点去研教的课室拿给他。
上早八的人还是很多，等俞皓排队买完豆浆后，才收到温绵川回复的消息，一句“谢谢”。
他刚准备回复过去，身旁有人喊了他名字。
“你今天也早八？”阿布笑着问他。
俞皓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专心给温绵川打字。
阿布换了另一个话题，“你开始做了吗？”
“做什么？”
“模型。”阿布皱起眉，“还能做什么。”
“搞了点。”俞皓收起手机，往教学楼那边走。
他俩刚好顺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模型接下来要怎么做。从言语间，俞皓察觉到阿布貌似对比赛挺上心，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选我们大一组队？”
阿布笑了笑，很直白：“数学系第一，谁不想蹭？”
“我只是专业第一。”
“迟早的事。”
“我们没经验。”俞皓提前打预防针，“万一选拔不上，别怪我们。”
阿布轻笑一声，“我有就行。”
原本俞皓打算在课室外等人，随意地往里瞥了一眼，发现温绵川坐在第一排，戴着眼镜专注地敲电脑。
“那我先走了。”阿布招呼了一声，往他的教室走去。
温绵川闻声看向门口，俞皓正提着豆浆走进来。
“那女生是？”温绵川眼珠跟着窗外走廊的阿布。
“男的。”俞皓说，“我们队的编程。”
“哦，长得好漂亮呀。”温绵川笑笑。
“没你漂亮。”俞皓说着坐他旁边，“你怎么这么早？”
温绵川愣了愣，“怕来不及吃完。”
“昨晚几点睡？”
“十二点前。”
“真的？”
温绵川咬着豆浆的吸管，含糊说：“真的。”
陆续有学生进来，看到他俩坐一块，都偷偷笑了笑。
“中午能一起吃饭吗？”俞皓问。
“嗯，我在大堂等你。”
“晚上呢？”俞皓又问，“今天周五。”
温绵川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都行，看你忙不忙。”
“我哪有你忙。”
“毕竟你准备要比赛嘛。”温绵川说，“而且不是准备要考四级吗？”
“不是六月才考吗？”
“可以考虑把口语考了，当以后考雅思或者托福作训练。”
“好，听你的。”
俞皓的目光很灼人，烧得温绵川的脸跟热豆浆一样烫。
他们在交往大半年时间里，亲也亲过，摸也摸过，只是最后一步谁也没踏出去过。俞皓是自责的，毕竟昨晚温绵川先主动，只差他临门一脚，关键时刻没能支棱起来。
看着温绵川羞怯怯的神情，俞皓鼓起勇气问：“要不下次换你来？”
温绵川吓得被豆浆呛到，止不住剧烈地咳嗽，整张脸迅速涨红起来。
“没事吧？”俞皓轻拍他后背。
温绵川摆摆手，推着俞皓往课室外头走。
这层楼上早八的学生实在太多，温绵川一边咳嗽一边找地方，最后拉着俞皓往楼下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停下来。
“你刚刚……”温绵川吸了吸鼻，“是什么意思？”
“我昨晚想了很久。”俞皓话里透着心虚，“如果我不行，要不换你来，我没关系的。”
“不行……是什么意思？”温绵川急促地问他。
“我也不清楚。”
“是对我不行吗？”温绵川试探着问，那些因咳嗽生出来的泪在眼里打转。
“不是。”俞皓摇头，躲开对方泛红的眼眶。
过了好一会儿，温绵川才开口：“我做不了。”
俞皓不懂，“为什么？”
“就是做不了。”温绵川眨了眨眼，睫毛沾了点泪花，“我回去上课了。”
然后温绵川转过身，往楼上走，没回过头。
他们中午没有一起吃午饭，温绵川提前给俞皓发消息说要去支教队帮忙，到了晚上则说要去找常教授。接下来好几天，都是差不多的理由，存心躲着。
俞皓没强行要求见面。问题出在他身上，在想到解决办法之前，他在温绵川面前也抬不起头说话。
他抽空图书馆看了好几本性学相关的书，从科普到小说都有。那些文字几乎都在描写男女之间的事，而男人与男人之间，像是不能说的秘密，没法从字理行间里拼凑出来。
“我怎么看你老心不在焉的。”阿布责备道，“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抱歉。”俞皓回过神，让注意力放在数据上。
“要不我去买点咖啡过来提提神？”罗子超打着圆场，“皓哥昨晚弄模型弄挺晚的。”
阿布白了俞皓一眼，接着冷冷地说：“我要美式，冰的。”
“皓哥你呢？”
“我不用。”俞皓揉了揉紧绷的额头，“那按照你说的我再改。”
自习室里剩俞皓和阿布两人，俞皓一声不吭，听着阿布不停地念念叨叨，不耐烦地在电脑做着记录。
“你要是没心比赛，趁早退出吧。”阿布突然加了一句。
本来俞皓这几天心情已经够郁闷了，听他这么说火气也跟着上来，“是哪里有问题吗？”
“是你有问题。”阿布一针见血，“整天魂不守舍的，干嘛？跟温绵川分手了？”
“关你什么事？”
“影响到比赛当然关我事。”阿布很直接，“要是我大三还拿不到奖，我保研资格会跟其他人拉开很大差距。”
“我有没有跟你说别抱太大希望。”
阿布被怼得哑了一下，“那是你根本没进入状态，现在连子超都比你上心，别把事赖我身上。”
俞皓拧着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主要他自己也理亏，阿布说得没错，他确实不在状态，每天脑子里只剩温绵川和那点事，自己都觉得可怕。
“要不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阿布语气软下来，双手抱臂往椅子一靠，“吵架？出轨？还是性生活不和谐？”
俞皓猛地瞪了他一眼。
阿布闷声一笑，“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说不开的？”
俞皓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猜罗子超估计还要几分钟才会回来。他眯着眼打量阿布，想到第一天对方说的那三个字：同类人
“你有片吗？”俞皓没绕弯子，直入主题。
“什么？”阿布一脸疑惑，像是听到了什么陌生词汇。
“男和男的，那种片。”
“你要在这里看？”
“跟我男朋友看。”
可能这句话冲击力太强，阿布被他惊得双下巴都出来了。愣怔了几秒后，拿出手机说：“你好像还没加我微信。”
俞皓拿出手机，点击阿布的头像，把好友验证发过去。随即聊天界面里，多了两个视频。
“谢谢。”俞皓丢出两字。
“不客气。”
不到一分钟，罗子超兴冲冲地拎着三杯咖啡回来，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回到宿舍后，俞皓先去了卫生间，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点开阿布发过来的第一个视频。
画面里两个水润的男孩热情地接吻，跟他和温绵川差不多，之后开始用手，用嘴，互相触摸对方最柔软的地方。俞皓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看得非常认真，仿佛在看数模教程视频一样。
接着男孩们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