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的耐心在门口断了线。
那小孩被西泽尔拽着,眼珠微微一动,在看到裴琮那一刻,下意识僵住了半分。
裴琮那副冷脸和压迫感,让他小缩起脖子。
可他又慢慢抬起头,带着种可怜的生存欲。
小孩低着声音,有点发抖,但还是在努力讨好地试探:“……先生,我能留下吗?”
小孩试图模仿出柔顺的表情,甚至悄悄向裴琮靠近半步,期待裴琮能给他一点回应。
西泽尔站在一旁,没动。眼睫低垂,从始至终,目光黏腻又死冷,死死盯着那孩子从“畏惧”到“讨好”的每一根指节。
小孩又怕又想黏过去的怯懦,让西泽尔眼底那股缠人的冷,悄无声息地长满心口。
裴琮只是冷冷地扫了小孩一眼,目光带着厌恶、冷静。
裴琮抬手,一把揪住西泽尔的后领,指节无声收紧,冷到骨头缝里的怒意快溢出来。
“进来。”他咬着牙。
啪的一声甩上门,房间外只剩那条小蛇。
“解释。”
裴琮压着声音,像夜雨浸泡下的枯枝,随时会折断。
西泽尔没有立刻回话,他站在昏黄灯光下,湿冷、死寂,连影子比人更长。
眼神黑得发亮,低垂着睫毛,一副认错的乖顺模样。
“这玩意——”
裴琮盯着那孩子,嗓音低到发哑。
“你哪来的闲心?”
裴琮觉得,西泽尔现在看起来没外伤,实际脑子伤得不轻。
哪路圣母上了他的身,现在能不能立马从西泽尔身上下来?!
西泽尔抬眸,语气很轻:“不是你讨厌他吗?”
“我带回来,”他继续低声,从嗓子眼里渗出来的毒液,“留给你处理。”
他目光在盯着裴琮,想要咬进他心脏深处,但最终还是慢慢收紧眼底的黑意。
西泽尔被拒绝吸血,被甩开,并没有真正生气,只是觉得疑惑。
在这种矛盾的冷战中,西泽尔决定自己的方式去“哄”裴琮。
不是为了救小孩,而是带着“给裴琮献上这个废物”的心态:
“我帮你解决‘巷子里的碍眼’,这样你是不是就会更高兴?”
裴琮指尖一颤,心头像有人抹了把冰水——
他确实没想到西泽尔会这么快发现异常,争执散在压抑的沉默里。
裴琮最终没说什么,他盯着西泽尔。
对方眼尾微翘,冷白的皮肤冻着一层湿气,昳丽、清瘦,对着自己的脸,裴琮说不出太难听的话。
“行,留着,明天我亲手剁了他。”
西泽尔的眼神在阴影里更黑了,无声无息地爬上裴琮的脖颈。
他的余光瞥到了裴琮的床,他今早就是从这张床上醒过来,尾巴还塞在裴琮的手里。
裴琮注意到他的视线,心里冷哼一声,上前打开门:“还不滚?”
赖上他了还。
于是,西泽尔沉默着,从裴琮的房间离开,走廊尽头的小崽子立马黏上来,破布娃娃一样,始终透着诡异的鬼气。
裴琮嗤笑一声。
西泽尔一愣,上前指尖松松拽着小孩的袖口,眸色安静,听小孩低声说了什么,声音温吞:“……没事。”
裴琮眼底裹着冷水,“砰”一声关上了门。他在房里,心头阴影翻涌:
——这小孩,得处理干净。
他习惯西泽尔无声听话,习惯他一句话就执行的沉默,习惯他如影随形,不出半分岔子。
他对这孩子没有偏心,只有掌控。
他把西泽尔当成利刃,定规矩,磨棱角,西泽尔一直做得很好。
裴琮想起刚刚西泽尔面对小孩,那副鬼上身的模样,只觉得棘手。
这态度,直接杀了小孩,西泽尔不会跟他闹吧?
门一带上,西泽尔缓缓转头,眼底的黑暗瞬间浮出水面。
他指尖攥紧,骤然勒住小孩的手腕,骨节咔咔作响。
小孩被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盯得发冷,下意识往后缩。
但西泽尔没松手,反而笑着俯身,靠得更近。
“你不是很会讨好人吗?”
“再讨好讨好他看看?”
西泽尔嗓音阴暗、窒息,阴测测地,一寸寸,缓慢地,把对方的求生欲碾到彻底发抖。
小孩被那冷意逼得一抖,瞬间沉进走廊的黑暗角落。
*
污染区流窜着诡谲的传言,谁都怕进化剂被人先抢一步,可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猎物”在哪里。
空气里的神经质越来越重,补给点私下加价贩卖基因稳定剂,脖颈挂在吊桥下晃了整整一夜。
废墟、黑巷、能源点、甚至连无人废墟区,都有死尸出现,死得不明不白。
人人都知道,影蝠出动了。
裴琮踩进鼠尾的巢穴,身上有油污和未干的血印,没有废话,坐下就丢了张密封的芯片。
鼠尾双手接住,眯着眼:
“……你上头也不怕玩火自焚?”
“守着你的情报,知道太多,”裴琮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会被我灭口。”
鼠尾身形猥琐,肩膀瘦窄,红棕色眼睛在夜里滴溜溜乱转,露出的耳廓尖长,薄得几乎能透光:
“要不是你,我上头也不敢动这事。”
“你上头怎么说?”裴琮懒懒抬眼。
鼠尾讪笑,嘴角抽搐,他一向小心谨慎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让这个危险的男人抓到了把柄。
“维兰德……维兰德大人知道了。”
裴琮抬手,鼠尾浑身一僵,背脊直起冷汗。
上一世裴琮也是进了主城区才和维兰德有了交集,对方地下基因走私圈里赫赫有名,两人联手到处祸害人,干了不少缺德事。
裴琮凭借上辈子摸出来关系网,抢在一切发生前,提前联系了维兰德。
他知道鼠尾是维兰德在污染区唯一的暗线,自然也就知道怎么搭上这条线。
“合作的规矩还在。”
“祸水往东边引,旧码头那边,替我喂点消息。”
鼠尾舔了舔嘴唇,“会信?”
“他们急疯了,怎么会不信。”
裴琮起身,“东西转两手,出两次货,造两条假线,让他们去死在废港,别死在机械师的地盘。”
鼠尾忙不迭点头,“明白、明白!”
不知影蝠藏了什么人,特别嘱咐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能牵连机械师那边。
裴琮起身离开。
鼠尾低头,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影蝠先生,我会替您向维兰德大人转达您的诚意。”
裴琮脚步一顿,回头扫他,嘴角带着一点轻慢的笑。
“替我问问他,夜区的老仓库还开着吗?”
鼠尾一抖,没敢多言。
裴琮转身走入夜色,这局他放出的是废弃码头的假消息。
裴琮比任何人都知道,现在的无主之地根本就没有进化剂的影子,真正的进化剂,应该才刚刚从联邦主城区出发。
裴琮不急,他等着这些疯子把对方咬得血肉模糊。
裴琮推开旅店门,冷风裹着灰尘,屋里灯光昏黄,视野里出现两道身影。
小孩半跪在西泽尔脚边,浑身蜷缩,嗓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却带着软烂的、脏兮兮的讨好。
“……你能……给我起个名字吗?”
黏糊糊地渗进耳朵。
西泽尔低着头,没回话。
裴琮站在门口,冷风穿堂而过,觉得自己当真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脑海里像有根锈钉,刺着他回到上一世,也是个脏兮兮的蛇崽,缩在他面前,用这副乖巧又求生的模样,
一口一口哄着他,黏着他,骗着他。
不争气的东西,这点诱惑都抵不住。
裴琮不知是骂西泽尔还是骂自己,冷着脸,一口气堆在嗓子里。
“……真会找死。”
他在心底咬牙,不吭声走过去,直接一把扯住西泽尔的后领,把人从那脏兮兮的“温情”里生生拽了出来。
“跟我走。”
语气淡得像沾了水的刀,透着寒气。
裴琮拖着西泽尔一路回到房间。
西泽尔安安静静盯着他,有点疑惑:
“……要吸血吗?”
裴琮气笑了,宁愿自己自损一万,也想让西泽尔疼一把。
“你求的。”
裴琮低头,毫不留情地一口咬进对方脖子,用力大到连骨头都发出闷响。
血苦得像咬进了铁锈水,又涩又燥,但他生生咽下去,没松口,故意折磨人,给西泽尔一场冷酷的警告。
西泽尔闷哼,脊背一僵,却没躲,脸色苍白,嘴角浮起一丝阴沉的笑。
“……疼。”
裴琮却慢条斯理地抬手,食指沾了那点滚烫的血,一点一点,缓慢抹在了西泽尔唇角。
“……别白疼,尝尝。”
裴琮指腹压着那唇瓣,带着股半施舍、半戏弄的意味。
从此以后,裴琮不敢放这俩人单独待着,怕真培养出什么感情来。
自那晚起,只要不是什么刀尖舔血的事,裴琮都把西泽尔一同带上。
平常的训练量也翻倍,动作变得更狠辣,颇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西泽尔在地上一摔,裴琮眼都不眨,一脚踹在他肋骨上。
“别装可怜。”
西泽尔蜷缩着,肩膀抖得轻微。
裴琮冷着脸走人,可没多久又转头犯贱,把药包往他面前一丢。
“收好,别死了。”
人就是贱得慌,裴琮想。
*
小孩露出那副低头讨好的模样时,西泽尔能察觉到——
那崽子对裴琮的惧怕是真的,但试图讨好,试图钻营,也是真的。
“……真脏。”
他心底缓慢低语。
“你敢真看他一眼,我就弄死他。”
这么想着,他侧眸看了看裴琮,发现那人脸上果然没表情,只是冷着眼,像看一坨不值一提的垃圾。
西泽尔轻轻勾了下嘴角。
他原本没打算留那小孩,但现在——
西泽尔抬眼,盯着黑夜里没有光的角落,背脊贴着冷墙,脖颈轻飘飘的痛楚直往脑后钻。
小孩还有更好的用处。
他只要装一下,裴琮就会吸了他的血,会带着他出门,会单独训练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疼痛之后,是滚烫的快意,在体内沉沉发酵,钩着他越拖越深。
很痛。
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