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繁花似锦,山花烂漫,来自素水河畔的风轻柔的吹着,像只温柔的手,轻轻撩拨着游人的面颊,慢慢安抚着一颗颗躁动的心。
安素晚轻轻哼着小调,脚步轻快,眉眼飞扬,甩掉几路尾巴的小女郎此刻出现在一巷子玉兰树尽头的小院前,扣响门环。
老管家很快开门迎出来,一见安素晚,满脸焦急的神色才堪堪落下去,急着问:“我的大姑娘,您这几日去哪里了?咱们在家都急疯了,愉念姑姑日日去素水河寻人,您再不回来,大公子就要出山亲自去找您了。”
小女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环住老管家胳膊笑嘻嘻道:“那日睡着梦游,不小心走远了些,这不是睡醒就回来了吗?”
老管家一脸不信:“您可别骗老奴,哪有人梦游还换身男装的。”
安素晚笑嘻嘻的说:“那我担心一个人不安全,回来的时候买了身男装换上了,安伯,念姨在家吗?”
老管家疑惑的看看安素晚,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这样?那换身男装是对的。”
他带着安素晚往院子里走,大姑娘回来,老管家悬着的心落下来,又堆起慈爱的笑意:“愉念姑姑这两日担心坏了,整日不在家,也是巧了,今日也是刚刚才回来,老奴带大姑娘过去。”
安素晚轻轻嗯了一声,嘴巴甜甜的,说谢谢安伯。
几人绕过照壁,海棠树开的正盛,扑面的花香阵阵袭来,清风拂过,扬起一阵花雨。
安素晚扬扬手中酒坛子,递给老管家,笑说:“安伯,您让厨娘准备几个小菜,我得了几坛子好酒,叫上咱们院子中所有人,咱们一起尝尝。”
这是昨夜范居然带过来的桃花酿,她早上走的时候顺手拎走了。
安素晚爱热闹,并没有主仆不能同桌而食的规矩,老管家也没推辞,笑呵呵的道好。
远远听见安素晚声音的愉念快步从屋子里迎出来。
见安素晚无恙,面上有一瞬间担忧的神色褪去,冷哼一声,转身回屋了。
小女郎笑嘻嘻的快跑几步,一把从背后抱住愉念胳膊,小脑袋在她身上蹭啊蹭,一边撒娇:“念姨,好想你啊。”
愉念斜睨装模作样的人:“想我想的夜不归宿?”
安素晚笑嘻嘻的抱着愉念胳膊不松手,回头让老管家帮她准备两桶热汤沐浴,然后一脚蹬上房门,眉开眼笑的说:“我睡梦魇了么,然后梦游游到素水河,不小心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儿,耽误了一点点时间,这不是赶着就回来了。”
愉念伸手拽她坐到梳妆台前,给她倒了一盏热腾腾的清茶,闻言,瞥她一眼:“哦?那姑娘说说,什么事儿这么有意思?”
安素晚两手抱着茶盏想了想,笑说:“昨晚素水河很热闹。”
愉念正动手给安素晚解开发髻,一边嗯了一声,问:“秋水馆不热闹吗?我瞧着,那个叫清风的小倌挺好看的。”
噗~
安素晚刚刚含进嘴巴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缓了缓,接过愉念适时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巴,才讪笑着问:“啊?秋水馆是什么地方啊?清风?没听过。”
愉念极其淡定,点点头,淡淡道:“哦,姑娘不知道啊~”
安素晚总觉得那声‘哦’拖的尾声有些长,讪讪的笑了两声,摇摇头:“不知道,念姨是不是看错什么了。。。”
愉念挑眉,语气有些惋惜:“我一路跟着这个叫清风的小倌,本来还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既然姑娘不认识便算了。”
安素晚忙回身抱住愉念,笑嘻嘻道:“哎呀,我记错了,那日确实从秋水馆那家酒楼路过来着,念姨~”小女郎软黏黏的撒娇:“好念姨了,你就告诉我吧,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愉念生气,伸手戳她额头:“姑娘胆子大的很,开始逛象姑馆了,小心明日我将你逛象姑馆点小倌的事儿告诉大公子,看你怕不怕。”
安素晚抖了抖,想着大阿兄若是知道她在象姑馆点个小倌陪她会怎样,她将这世上所有最惨烈的刑罚想了个遍,然后自己将自己吓的一个哆嗦,使劲点点头:“怕的,念姨,您千万别告诉大阿兄,我怕他给我扒皮抽筋。”
愉念哼了哼,见她怕了,才开口道:“念姨知道姑娘不会乱来,只是老先生封住姑娘周身大穴,念姨是怕姑娘陷进危险里,无法自救。”
小女郎见愉念不生气,又傲娇起来,扬扬下巴,得意道:“即便周身大穴被封住,这个世上也没人能奈我何。”
愉念忍了忍,还是看不得姑娘臭屁的样子,挑眉一笑:“姑娘都尿遁了,可真是厉害的紧。”
安素晚:“。。。”
那是尿遁吗?那是尿遁吗?
那是我的聪明才智好吗?
安素晚嘟起嘴巴:“念姨,你跟踪我。”
“是保护你。”愉念纠正她。
好吧,你武功高强,你说了算。
安素晚忽然有些心虚,问愉念:“念姨,你一直跟着我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嗯。。。不该看到的?
愉念的笑意忽然怪异起来:“这件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有多有趣呢?安素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椅子背上,耳朵竖的高高的,热烈的点点头,表示她准备好听故事了。
愉念忍着笑意,故意看向窗外,对安素晚说:“安伯应该快来送热汤了,我去给姑娘找件寝衣。”
安素晚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愉念,等下文。
愉念回头看见姑娘迫不及待的样子,忍着笑意,双手托起一件极精美繁复的寝衣和一件精美的鹅黄色长裙,对安素晚道:“夫人又派人送来几箱子衣裳,正适合春季,我挑出来几件适合这几日天气的,姑娘来瞧瞧。”
安素晚唇角抽了抽,念姨,你故意的,对吧,对吧。
她忍着心中好奇走到床榻边,被惊到了。
念姨说的几件,整整齐齐的在床榻上摞着,铺了几十层之高。
“。。。”这是几件吗?
安素晚赶忙制止想要一件一件给她试装的愉念,笑说:“念姨,咱们在大梁不宜太过招摇,暂且着男装,行走江湖方便些,您说呢。”
愉念顿了顿,觉得姑娘说的有理,笑说:“也罢了,从大梁离开后再换上大娘子准备的那些漂亮衣裳。”
安素晚暗暗松了一口气,阿娘准备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只是太繁复了些,不适合她这样行走江湖的女子,一是行动不便,二是太过招摇了些。
安府的衣裳自然都是顶好的,哪一件单拿出来都得价值千金,够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每每阿娘差人天南海北的送衣裳给她,安素晚都委婉的提一句,那些好看的衣裙她实在没什么机会穿,白白放着也是浪费。
阿娘每次差人送信也总说知道了,然而下一次换季时,那些好看的衣裳依然准时送到洪崖洞,洪崖洞是安素晚练武隐居的地方。
愉念说这是大娘子思念她,这些衣裳不单单是衣裳,更是一个母亲思念自己孩子的寄托。
时间久了,安素晚也就随她了。
衣裳的事情解决了,安素晚又眼巴巴的看着愉念,现在可以说了吧。
愉念忙着收拾这几箱衣裳,只当没看到姑娘的神色,碎碎念着:“可着安伯先行将衣裳送回洪崖洞,这几日游历结束后,姑娘也该回去住几日。”
安素晚快哭了,伸手拉住愉念胳膊,拉胯了一张小脸,苦兮兮道:“好念姨,我错了,下次出去玩一定告诉你,清风到底有什么秘密,您就告诉我吧。”
愉念眉梢高高吊起,想着教训也够了,忍着笑意点点头:“姑且再相信姑娘一次。”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缓缓道:“那日我回来,见姑娘没在家,想着姑娘定是淘气,独自跑去勾栏瓦市玩了,便出去找你,恰巧在瓦市八大街见姑娘被清风拉去秋水馆。”
安素晚点点头,想着原来她刚偷偷跑出去没多久就被愉念找到了。
愉念说,她远远瞧着,认出在秋水馆中那几人便是大梁太子范居然和白日瞧见的那位小郎君,知道几人都是武功高强的人,不敢靠近,就远远的等着。
直到凌晨左右,愉念瞧着大梁太子的随从背着范居然从秋水馆大门走出来,听对话,应是喝了桃花酿醉了,她没瞧见姑娘和阮予墨身影,又等了片刻,才悄悄潜进秋水馆,发现除清风外,姑娘和阮予墨都不在房间中了。
愉念本想悄悄离开去寻姑娘,便是这时,原本醉倒在床榻的清风忽然坐起身,眼神清明,哪有半丝醉酒的模样。
安素晚一双眸子闪了闪,有些心虚,弱弱点点头问:“然后呢?”
愉念继续道,她发觉这个秋水馆的小倌不寻常,于是隐匿身形没有动。
果然,不出片刻,便有一位黑衣男子来找他,愉念看了一眼安素晚,强调,这人头戴银质面具。
安素晚倏地坐直身体,竟然是他。
昨夜夜袭素水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