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干完活,不用下山交货也不用去采草药,宁今是都会和阿玄在家里躺平。
有时侯是他心血来潮做点新式小甜点,阿玄在一旁当试吃员,又或者两个人一块儿编点竹编小玩具。
更多时候,他们会腻腻歪歪挤在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着聊着聊困了,就这么抱在一起睡着了。
这些伴侣之间最寻常的事情,宁今是不知道这位仙尊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
宁今是摆弄着手里的娃娃,仿佛随口一问:“我们昨天说的成亲,要不……”
关峤渊抬眸看着他。
“要不,过段时间再说?”
玄衣男人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这算什么?
是答应了还是……不想理他?
宁今是抿了抿唇,对着手里的娃娃一顿暴揍,随后又像是不忍心一样,轻轻把扁下去的地方又揉回原样。
他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扪心自问,即便阿玄恢复了记忆,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宁今是也还是有点不想就这样结束。
可能是不甘心,也可能是气不过。
明明是阿玄向他求婚的,结果现在恢复记忆,就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凭什么?又不是我害得你失忆的。
也不是我在你失忆的时候,强人所难强娶豪夺。
明明全都是你先表的白,你求的婚。
宁今是翻身,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他头一回谈,他也很委屈啊。
*
接下来一连三天,宁今是都觉得自己过得相当艰难。
生活方面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个以前,更像是他还没有捡到关峤渊的以前。
每天早晨床上醒来,看着坐在榻上又修炼了一整晚的关峤渊,宁今是总会愣上好一阵。
银白法袍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显然不是小镇普通绣娘的水平。恢复记忆后的关峤渊将原先的粗布衣服全都换成了自己的高阶法衣。
衣柜里还多了几件符合宁今是尺码的衣服,但宁今是没去看,依旧整天穿着自己的粗麻衣。
白衣仙人静坐在那张小塌上,仿佛于冰玉莲台之上,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灵气,墨发如瀑,空洞的眼睛被一根素银绸带覆着,散下的碎发垂落肩头。
长睫低垂,在眼下投落一片淡淡的阴影,好看的薄唇似万年不化的寒冰,再也不见过去总是阳光明媚的笑容,连吐纳间的气息都带着凛冽的寒意。
第一天晚上他曾问过关峤渊。
“很晚了,你还不睡吗?”
关峤渊神色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宁今是感觉自己心脏一酸,开口解释:“我不是非要你和我睡一张床,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睡我可以睡在塌上,或者反正你现在可以用灵力了,应该能直接做一张小床出来吧。”
然而关峤渊只是淡淡地道:“我不需要睡觉。”
宁今是沉默一瞬,开口道。
“我不明白,既然你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也不需要我照顾。而且,你看上去似乎已经后悔了,那为什么不跟着你师兄一起走,还要留在这里?”
关峤渊看着他,宁今是从这张近乎完美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
许久之后,关峤渊才回答。
“这座山有古怪之处,我留下探查清楚。”
当时段贺曦劝他回太阿宗的时候,关峤渊的回答也是如此。
段贺曦所说的一直笼罩在林间的浓雾,他从未见过,也不能确认那是否就是他的心魔。
若是心魔,为何他的识海里检查不出任何不对,也没有走火入魔的倾向。
关峤渊回忆了一下自己还是那个傻子时发生的事情,那段记忆并未完全恢复,只是记的个大概,且大多记忆也只和眼前这个少年有关。
他未曾看到过有什么恐怖到能让萧寒都难以对付的黑雾。
关峤渊决定探查清楚后再做定夺。
“当时我虽被陆惟偷袭,但他也被我重伤,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至于邹楚,虚张声势罢了。”
“我已向掌门师兄汇报了,会暂时留在这里探查清楚后再回去。若是门派有危机情况,我会赶回去。”
段贺曦拿他没办法,只能同意。
这几日,关峤渊白日用神识将整座山扫视了一遍,一切如常。
他注意到少年也好几日没有出去。
沉默片刻后,关峤渊从储物戒中拿出一袋金丝钱袋,放在桌子上。
宁今是愣了一下,明白他什么意思之后,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心头。
他瞪着眼前神色冰冷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但最终宁今是还是什么也没说,灭了灯,闷头钻进被子里。
第二天,宁今是早早起床,没看关峤渊一眼,穿衣洗漱,进厨房煎了一个土豆饼,三两下吃完后,他把院子里好好收拾了一番后,直接下山去了。
*
“徐先生。”
宁今是走进徐中长的医馆:“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见他一个人来的,徐中长有些意外:“今日是你一个人下山的?”
宁今是嗯了一声,在家里呆着郁闷,还不如出来散散心。
徐中长道:“还真稀奇,阿玄没缠着你一块儿来么?”
盘草药的手指微微一顿,宁今是不知道要不要和徐中长坦白阿玄已经恢复记忆的事。
当初刚捡到阿玄的时候,徐中长就曾苦口婆心地劝过他。
如今真的一语成谶。虽然阿玄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坏人,但这可比对付坏人还棘手。
犹豫许久,宁今是还是和徐中长全盘托出,把段贺曦他们来找关峤渊,以及关峤渊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说了。
“我就说那小道长这么着急问,一看就是认识阿玄的!真被我猜中了!”
宁今是猛地回头。
张大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语重心长地看着宁今是。
“张大爷……”
宁今是无奈道:“您来做什么?”
“你这孩子,我来找徐先生看病呢!”张大爷扶着自己的后腰:“昨天晚上没注意,扭到了。”
宁今是上前扶着张大爷躺在诊床上,徐中长让他趴着,从柜子里找出药膏,在后腰青紫处敷上药膏。
宁今是问道:“张大爷,您说的那个小孩,不会就叫艾子瑜吧?”
张大爷:“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总之是个背着剑的小道长。”
那八成就是了。
宁今是第一眼见艾子瑜的时候,还以为是中二小孩,背着剑耍帅。
难怪当时他看见阿玄的时候,会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宁今是继续问道:“那既然他问过我和阿玄的事,您当初怎么没和我们说过?”
“我说过呀!我和阿玄说过的,但当时阿玄说不认识他们,我也就没仔细想,后来,就忘了和你说。”
徐中长一边给张大爷上药,一边道:“我当时就跟你说过,阿玄的身份不简单,让你不要盲目收留他,万一给以后埋下什么祸害种子,现在可好了!”
宁今是沉默不语。
他还没和徐中长和张大爷说阿玄恢复记忆后,连性格都变了许多。
现在还只是身份上的转变,他们就已经为他打抱不平了。
“那种人和咱们怎么样都不会是一条路,小宁,你可不要心软,傻傻地为他奉献!”
宁今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张大爷和徐中长轮番劝他,忍不住在心里怀疑周衡夹带私货。
该不会这才是这条支线任务的最终目的吧。
就为了治他这个恋爱脑。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徐中长问他。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他真要回去,那我也拦不住呀。”
宁今是笑了笑:“就,好聚好散呗。”
徐中长和张大爷都没说话。
张大爷满眼心疼地看着宁今是。
徐中长也心疼,除了心疼宁今是,还心疼那一筐被宁今是揉得乱七八糟的草药。
他叹了口气,道:“唠叨的话我们也就不说了,无论如何,小宁你记住,若是在阿玄那儿受了委屈,一定要和我们说,虽然他们都是修仙之人,但咱也不是好欺负的。”
张大爷扭头附和道:“没错!有什么事我们为你撑腰,不要怕!”
宁今是心里一暖,笑道:“说啥呢,我不会受委屈的,反正不合适就分开呗。”
又听张大爷唠了好一阵,宁今是走出医馆,一个人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之前他都是和阿玄一起来逛,总觉得看什么都有意思,什么都想进去瞧瞧,现在一个人来,竟是没十分钟就走完了一条街。
宁今是自己都唾弃自己。
干什么一副怨妇样,又不是天塌了人没了,至于这么消沉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许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折返回街头,在罗平的摊位前停步。
“罗哥,给我来两个梅花糕。”
“好嘞!”
宁今是照常和罗平嘻嘻哈哈地侃大山,罗平家的小女儿下学归来,牵着自家的小黄狗来找罗平,见了宁今是,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宁哥哥。
宁今是从口袋里翻出几颗糖给小姑娘,又蹲下身摸了摸小黄狗水光锃亮的毛。
小狗尾巴摇的跟鸡毛掸子似的,兴奋地在宁今是手心蹭来蹭去。
宁今是正逗着狗,身后突然有人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