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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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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内没开窗户,又没有人开口说话,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尽管恶鬼面具并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易殊还是兀自说道,“这两年我忙着启明宫大大小小的事务,你在巾帽局做管事也不是闲差。”有时两人好几天才能碰一次面,每次说着改日好好坐下来聊聊,不是你没空便是我没空。

恶鬼面具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半晌没有说话。

“从整日跟衣料皮靴打交道的活计,半年一跃而起成为掌管汴京四大城门的校尉,甚至还能冠上当今太后的姓氏,刘叔的升迁之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初太后最信任太子的时候,也不过让他司掌东门,虽然除了城门的势力,太子殿下还在其他部门或多或少拥有一定分量。但是一上任便是统管汴京城的四方城门,还是个没听说的人物,谁人信服。

见易殊提起此事,恶鬼面具终于没再沉默,空荡荡的孔洞朝向易殊:“如今物是人非,公子竟也会以小人之心来揣测旁人。”他的声音不再刻意压低,恢复成本来的音色,却又与曾经关切的语气不同。

“哦?”易殊愣了愣神,没想到对方难开的金口却是说出这番话,苦笑着追问道,“那我当如何?”他当如何劝慰自己旁人的升迁与曾经被人泄露的计划无关,他当如何面对曾经并肩的人一步步背道而驰。

身份既然早已被识破,刘习也没有必要再掩饰,他伸手取下恶鬼面具,比起青面獠牙的面具,那双手显得更加可怖一些,刀伤剑伤斑驳骇人,绝对不是裁衣量靴划出来的,像是在沙场多年死里逃生的老人。

他抬眼望向易殊,往日的关心与拘谨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漠视与麻木。

易殊很安静地注视着对方,很久才道:“刘叔,你老了。”不过四十来岁,眼角长了细纹,两鬓已经染上风霜。

刘习忽略易殊的这些不合时宜的寒暄,单刀直入:“公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如果是指知道你心怀异心,大概是在两年前。”那时易殊在宫中举步维艰,好不容易联络到一些宗族旧交,还没好好布局筹谋便被人横插一刀。每在朝中安插什么眼线,不日就会被拔除。甚至是悄无声息探查到的旧案线索,也会突然中断。

“我怀疑过很多人,只是很多事情我连你都没告诉,所以只暗自思忖人外有人。”易殊顿了顿了,继续道,“如果是指知道邀我入宴的恶鬼是你,那仅仅是方才。”

听到两年前易殊便有察觉,刘习神色终于有些波动:“所以公子不要我同去庆州。”

“莫非刘叔真是想去照顾我?”易殊反问道,二人都心知肚明,一个是想去查案,一个是想去破坏线索,却要装出一副温情怀旧的戏码。

易殊笑着摇了摇头:“刘叔,我从未对你说过假话。”哪怕察觉到对方的异常,也并没有诓骗他。就连前往庆州前的承诺也是真,他想若是对方愿意就此收手,他给他养老送终。

刘习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具:“公子也说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日子过一天便忘一天,哪记得什么从前。”

他不想提及过往,有人偏偏不愿带过。

“为了什么呢?”易殊有些不甘地皱起眉头,“明明我最落魄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刘习想起易殊小时候便是这般要想知道什么便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时候他在外院都能听见小世孙追着世子妃天天问这问那的,如果不回答便时时问刻刻问。

现在公子定然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追问,但刘习却突然反问过去:“公子以为我为了什么?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易殊摇了摇头,坦言的确猜不出来。太子殿下德才兼备,乃是一国储君,东升旭日。不论是名是利,胜券都在我。而刘习却舍近求远,选择迟暮的太后。

“哪怕我们如今反戈相向,我也绝不会认为你是贪权慕禄,背弃忘义之人。”易殊如是道。

刘习盯着易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并不是冠上太后的姓,石就是我的本姓。”

烛火没有捻好,有些爆火花,发出噗呲的声响,却没有惊动像石像一般纹丝不动的二人。

“难怪……”忽明忽暗的灯火照不清易殊的脸,对案的人只能听见他轻之又轻的叹息。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对于易殊来说是背叛的一桩桩一件件对于‘刘习’而言则是本职工作,两人本就分侍二主,注定相背而行。

“从你跟着我父亲开始,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吗?”易殊咬着牙低声问道。

“自然不是。”刘习不假思索地回。

理智渐渐回笼,易殊也冷静下来思索,刘习入府时不过十几岁,石家军尚未大败,更何况侯府被指认更是在大败的十年后了。

他抬起头,想听对方能给出怎样的解释。

刘习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道:“我的的确确是无意中被世子捡到,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他便是赫赫有名的宁北世子。那你知道我是在哪里被捡到的吗?”

不等易殊回答,他便冷哼一声自己答了:“庆州。”

易殊神色未变,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刘习继续道:“从宁北侯驻守的北疆直接就可以回到京城,世子为何要往庆州绕了一大截?”他抬眼望着易殊,借着疑问便给人定了罪。

“通过这个便认定我父亲通敌西夏,未免有些太武断了。”易殊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动摇。

刘习继续道:“若是如此我也不会提防他,就在我准备向他坦言我的身份时,我听见他告诉旁人,盯紧石家的人,有任何动静,杀无赦。”像鹰一样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易殊,像是下一刻便要扑过来。

“一面之词,如何取信于人。”易殊回道。

刘习并不恼:“石家军里有世子的人,世子与他的书信往来多次提及军方机密,世子的印章是先帝亲自赐的,独一无二,绝无仿品。”

“刘叔,你是校尉我是闲人,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如何定罪,这些东西根本就与通敌一事无关。什么侯府旧案,不过是您招我来的幌子。”越是听到后面,易殊的神色越是淡定。

刘习泄了气,良久才问道:“公子你呢,虽然我从中作梗,但凭公子的才智应当查到不少东西吧。”

“别演了。”易殊叹了一口气,望着刘习不复年轻的脸庞感慨万千:“你既然能预判我的棋子,必然已经知道我下面要走的路。我当年查出来的东西,你比我知道的只多不少。”

刘习并没有被识破的羞愧,神色未变继续道:“公子不妨讲讲。”

“刘叔如果真的知道什么对我不利的东西,应该早就拿出来当筹码了。”易殊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此看来,你并非不知道真相,而迟迟不提恐怕是因为有错的一方根本就不是我们家。”

刘习闻言抬眸,正视易殊的眼睛,慢慢开口道:“说来听听。”

“想知道我从赏节那里得到了什么吗?通敌西夏的本来就是石家人,他们想要投靠西夏得到封侯,作为交换放弃西北防线。”

易殊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西夏人出尔反尔,他们得到了边防的地形图,不仅没有留下石家声望最高的一族,反而将他们也一举歼灭了。”

“而这一切,先帝明察秋毫,所以亲自委派我父亲暗中调查此事,才常常趁着往返京城途中往庆州绕了一圈。刘叔觉得这个猜想如何?”

刘习脸色未变:“正如公子方才所说,说话要讲证据。”

易殊见他这种情况都还能坐得住,觉得有些好笑:“你看,你明明知道真相,曾经的仗义侠骨,最终却还是选择效忠于奸人。”

刘习望着他面不改色:“我一开始的身份就是假的,后来的侠义也是假的,对世子的忠诚是假的,对你的关心也是假的,哪有什么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逢场作戏。”

易殊望着他道:“认识十来年,我不信你演得了这么久的戏。”

刘习转过头去,良久,才开口道:“公子果然擅长操控人心,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另外,奉劝公子,推测便是推测,这种东西见不得人。”

易殊听出了劝诫也并不领情:“我会找出证据的,刘叔,静候佳音。”

刘习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无论当年的事怎么样,你现在好好活着不就好了吗。”

“茶凉了,还续吗?”易殊顾左而言他。

刘习摇了摇头,知道对方心意已决,他想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确实天色已晚,易殊点了点头:“这里还有一样东西,物归原主。”说罢,递过去一捆竹简。

刘习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伸手去接:“这是何物?”

“是你入府之时,登记的军户册,”易殊回道,“我想你应该找过,恐怕没有找到。”

“公子什么时候得到的?”他确实找过,当时突发奇想,看看身份有没有暴露,所以将世子的书房翻了个遍,可惜没找到。转念一想,既然自己都没找到,别人可能也找不到,便作罢放弃了。

“前两年觉得身边有细作,便想回府上散散心,在我书房里不起眼的地方看见了。”易殊如实回道。

刘习缓缓接了过去,深深地望了易殊一眼:“走出这道门,你我今日就当没见过。下次见面,我不会心慈手软。”

易殊知道对方放了他一马,他躬身行了一礼,是长辈之礼,但并不是因为对方放他离开。

他走出暗红的门,并没有回头。

他道:“刘叔,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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