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马踩踏泥地溅起一片尘土碎屑。
陆敬观拽着马缰在草原中快奔，身后高声叫喊声随着更急促的马声迫近。
他逃跑被发现了。
陆敬观在飞奔中偏侧脸过去瞥了一眼，从营寨追来的羌人装备有整，不像临时突然来追击自己，所以……他刚随运输队出发不久他出逃的事就败露了。
萨仁怎么样了……脸上不觉浮现出一些担忧，那个小姑娘帮了他的事败露了吗？来不及多想，心事沉沉地落进肚里专注于眼前路。
事实上他也能猜到是谁告发了他逃跑一事，那个为残腿小男孩救治的巫医，巫医在部族中地位极高他的话也备受重视，虽然陆敬观让萨仁谨慎处理，但很明显萨仁并未放在心上。
救人反引火烧身。但出现此种情况他倒是早已预料到，只是没想到追兵来得如此之快。
周身内力未愈，现下他以一对多不在胜算。
策马扬鞭，马鸣一声更速踏踏而驰，不知是不是身下马匹是专职运货，再怎么加速身后的追兵却更近，一声紧促的口哨声后，身后四人左右跑过了陆敬观，绕到前面想要包抄他迫使他停下。
哼，他岂能如他们的意，加紧身下马匹不减速反倒是更加速。
趁他们达成包围前，越过他们！
敌人仿佛也预料到了陆敬观的行动，左右二马的羌人一手握住马鞍竟在半个身子滑下马来倒挂在马上，双手一伸弹出一条如蛇的铁链，两人连成一条绊马绳，一切发生太快超出陆敬观预料，再减速已来不及，铁链箍到马身，马吃痛发出一声尖锐长鸣，双膝跪下扑倒在地，陆敬观从马身上翻滚出去，黑发从他脸颊落下露出一张气喘吁吁苍白的脸。
陆敬观很有自知之明，既然力不能战便尽量不战，勉强嗤笑一声把双手举起来，国际通用姿势投降，“呵，别伤我，对不起，抓我回去吧！”
这些羌人倒也没想对陆敬观动手，见人乖乖投降就嘟囔伸手去抓，本来已经死心，却突然飞过来一刀正插进那人的背部，本想碰陆敬观的人全身僵硬缓缓滑下。
陆敬观心一跳又旋即又心安兴奋起来，不因其他，着背后插着的长刀雪白闪闪发亮的形制，是乐鱼的长剑——天镜。
起身一跃，狠狠一脚踹在还在发愣的敌人肚子上，陆敬观雀跃地大声叫道。
“乐鱼！”
“我在！”乐鱼踩在马身上脱马而出，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翻身掐着马上的两人的脖子将他们惯拽倒在地，这个时候在陆敬观身边的剩下的两人才反应过来，横刀向乐鱼去。
“当心！”陆敬观眼见有人对乐鱼动手，也顾不得自己现下自己能不能行，手一探拽着一人的后衣领使足气力一个拽摔在地，又拿捏住手腕让人刀落。
另一边的乐鱼自然无需担心，他见陆敬观无虞也没再下死手，只将这群人通通打晕麻利地将方才他们绊倒陆敬观的铁绳一把放在了一边。
“没事吧？”乐鱼抓住陆敬观的双臂，关切地打量着，他的大人脸色苍白，头上插着杂草，嘴角还有摔倒时撞出来的擦伤，看起来狼狈极了……乐鱼心中冒出了杀意，他对这些羌人下手太轻了，即便不杀他们，也该不小心打碎他们几根骨头。
“我没事，我这不是自己逃出来了吗？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乐鱼问他的话让陆敬观感到变扭，他挠挠头，一个孩子这么关心自己总感觉怪怪的。
“是，大人最厉害了。”乐鱼将陆敬观头上的杂草拿下来，“我先给大人上上药好吗？”虽然只是一点擦伤但乐鱼也无法容忍。
陆敬观点点头，他们离得远了些，乐鱼用手绢轻轻擦着陆敬观的嘴角伤口，陆敬观平生脸皮厚，可在乐鱼认真温柔的注视下感觉脸上火飘飘的，也没个镜子……他不会脸红了吧？
“是丹珠尔抓了大人吗？”乐鱼又从怀里掏出敷药不要钱地往上铺。
“嗯，他当时扮作你的模样，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手指点在脸上轻柔发痒，陆敬观心里一阵着急慌乱，一点小擦伤怎么还要上这么久。
“他把我打晕了，我一醒来就在羌人的一个营地里……”
“他没对您做什么吧。”乐鱼努力克制了自己的声音，却依旧有些哽咽，明明自己心中发誓不让敬观出现意外，偏偏一而再再而三……他难以原谅自己，说着眼眶竟微微泛红起来。
陆敬观这些年不爱出门，活动地点一般都在朔方，最多串门去燕国其他两郡，平日里哪里有吃过亏，偏偏这一趟出远门，先是被海都不花绑架了、后面又被他儿子绑架了，一连两次乐鱼感觉头晕目眩，若是陆敬观责怪他两句，他能当成拿起剑来自刎。
“没没没，什么都没发生。”陆敬观哪里能说出责怪乐鱼的话。
这孩子不会误会了自己被丹珠尔怎么了吧，难道以为丹珠尔子承父风对他非礼不成，为了自己的清白他也必须讲清楚。
“你别想太多，我在羌人营地里醒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对了，我遇到了当初在海都不花营地救的那个小姑娘，她以为是我救了她所以帮我脱了困。”他简直要胡言乱语了，有什么说什么赶紧避开话题。
“还有呢？还遇到了什么呢？这几天吃了什么？睡得还好吗？为什么你的内力空空荡荡的，是又被下毒了吗……”乐鱼捏着陆敬观的手从脉门查看到陆敬观身体情况很是糟糕，脸上表情更是委屈，陆敬观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真的要哭出来。
“已经没事了，具体情况一会儿路上我讲予你听，我真的没事，再说你也及时赶到了，嗯？现在你在我身边不是吗？”陆敬观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口气不带喘气说完，生怕乐鱼真哭了。
“手……”乐鱼声音低低的说。
陆敬观连忙说，“手在！”连连晃悠自己的手还在自己手膀子上挂着。
“手上有个口子，请您让我给您上药。”乐鱼委屈巴巴的神色里总算是带了点笑，两点寒星眸子像一汪泉水微漾，摊开手递到陆敬观面前。
陆敬观有些慌张过头了，反映过来后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手放在了面前的孩子的手心里。
握住手的力度很轻，涂过伤口的指尖轻拂，像是怕弄疼他一般，酥酥的感觉不仅痒在手上还痒在心里，别扭，怎么样都别扭。
陆敬观心中叹了口气，一边看着乐鱼的发旋顶一边将他如何被丹珠尔绑架到萨仁将他救出来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乐鱼低着头没发声，陆敬观看不清他的神情。
上完了药陆敬观心中长舒了口气 ，这孩子事事顺着他，可一旦别扭固执起来他只能双手投降，任他摆弄了。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加害萨仁。”实际上陆敬观给萨仁编造了一串借口如何被他欺骗才救了自己，但陆敬观仍担忧萨仁安危。
如果萨仁因他之事而祸及几身，小姑娘天真可爱的模样浮现在他面前，他于心不忍。
“问问就知道了。”乐鱼目光投向这群五花大绑的“追兵”。
“我自己来，弄醒他们。”陆敬观沉声道。
乐鱼“正常"了后一向以陆敬观唯命是从，来到这群人前各自往背后拍了一巴掌，纷纷咳嗽着睁开了眼睛。
“醒了啊？”陆敬观笑眯眯蹲在这些人面前，方才是这些人抓他，现下是他是恶人，攻守之势一下转型，眉目间都点上了春风得意。
“唉，一点小马脚放出来你们就上钩了。”陆敬观挑了下眉毛，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几步。
乐鱼在旁边不急不缓地做翻译，陆敬观说一句他翻译一句。
“你是故意的？”这些羌兵露出了诧异恐惧的表情。
“没错。”陆敬观脸皮上笑意更深，“我早就安排了人在此处接应，就等着把你们这些糊涂蛋一网打尽 。”紧接着一声嗤笑不屑的神色沉郁在眼底，“愚蠢至极，你们是，丹珠尔是……还有那个小女孩，她最愚蠢了，我不过说些好话，她就糊里糊涂地放我走了。”
陆敬观轻蔑的俯视着这些人，虽然发型凌乱但一身的傲气矜贵在这破布麻衣上尽显，但行径又混像个地痞无赖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人，踹了个人满脸血，收回腿来很嫌恶地拍了拍鞋面。
“她不会死了吧？”
“呸，萨仁是贵客，我们不会动她分毫，你想得到美。”
“呵呵，那真是可惜，少了一个人，我如今已经知道你们营寨地形，你们留之无用，就直接杀了吧。”陆敬观背过身去朝着乐鱼眨眨眼，嘴上口型说。
“放了。”
乐鱼见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陆敬观摆摆手就往前大步走，走几步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但还是继续往前走等乐鱼把事办妥跟上，不同与来到之前来到草原的任何一时候的兵荒马乱，金光洒在绿草上，深呼吸一口冷冽清新的空气吸入肺中，倒真有一种混乱之中得清闲的感觉。
身后脚步声近，乐鱼牵着马已经走到了陆敬观背后，陆敬观才从散漫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走吧，从这些人口中基本确定萨仁不会受罚了，你那边的事要紧。”陆敬观伸了个懒腰，其实他并非他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他心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疑惑。
丹珠尔为什么会突然抓他？
就连海都不花都没认出他，还有乐鱼更是名不经传，为什么丹珠尔还能假扮乐鱼来抓自己？
这一切宛如一片疑云遮掩在陆敬观的内心。
心里琢磨着往前跨一步小腿处一阵刺骨钻心的疼难支身体，陆敬观整个人都绷直了。方才从马上摔下来将腿摔伤了，但在乐鱼面前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强装没事。
“您怎么了？”乐鱼没能如陆敬观的愿，他像是有第三只眼一般，发现了陆敬观的不对劲。
“没事，好得很，快走吧，别耽搁了。”陆敬观扭身毫不客气的上马，本想抽鞭快马而去，却看见乐鱼动也没动。
两眉又微微蹙在了一起，很恳切的请求道。
“能否让我看看您的小腿。”
……
完蛋了被抓包了。
最后陆敬观乖乖地上了乐鱼的马，二人同坐一匹马，陆敬观靠着乐鱼的背无奈地想，孩子长大了依靠依靠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