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要去散步吗?”
沈半溪原本想点头,但是不知怎么迟疑了一下。
她上一刻还惊觉,自己居然能神经大条到这地步,连记忆不全的大问题都傻愣愣得没发现。
下一秒就看着心上人被系统派发了散步任务。
其实比起散步来,她觉得自己更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都忘了些什么。
就这么一耽搁,她错过了应邀的最佳时间,花归月疑惑道:“你不想去吗?”
对面的宣迎琴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暗戳戳想这人平时看着机灵,一遇到正事居然这么不争气,怪不得顶着这么一张脸现在还追不到师妹。
她向着沈半溪挤眉弄眼。
花归月原本就不太喜欢这种“别要挟着做奇怪的事情换功法”的事情,见她不想去更是不愿强求,低下眼睛没再说话。
修行中人,不管走三千大道哪一条,都要求个念头通达。系统的来处未知,目的不明,要求更是古怪,就算能得到诸多好处,花归月也并不想依赖或是屈从。
更让她在意的,是沈半溪在苦恼什么。
她正想要细问,小隔间的木门被人敲响了。
“沈师姐在吗?”
沈半溪下意识答道:“在的。”
“那我进来咯?”
木门被人推开,一位身着绣满金纹的淡黄衣衫的师妹笑嘻嘻地走进来:“我就知道师姐在这间,今天咱们可是狠狠……”
她眼含喜色地对着沈半溪点点头,随后目光扫过宣迎琴,笑意瞬间僵在脸上:“……宣师姐您也在啊。”
前来跟沈半溪瓜分今日赌局获利的卜千机尬笑。
“呵。”
宣迎琴在看到卜千机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居然被某个没良心的大小姐用来赚灵石了,皮笑肉不笑:
“卜师妹今日气色真好啊,想来是赚了很多灵石吧……”
卜千机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本来想说没有,但在赚钱这事上有些本性难移,习惯性地“低调”道:“哪里哪里,侥幸而已啦。”
宣迎琴:……
沈半溪的思绪被打断了,本事也一直牵挂着自己到底赚了多少,连忙把丢了一会的嘴皮子找回来:“哪里的话,正所谓见者有份,这灵石今天大家……”
宣迎琴闻言立马接话:“一九分成?我出力最多,拿个九成不过分吧?”
沈半溪:“……做梦。”
“哈,大家尽管放心,早在接到沈师姐传讯的时候我就已经联络了黄雀居开始宣传了,除了在场的同门,还有外门的师妹们、山下黄雀居的那群赌客们都下过注,为了避免产生纠纷,我还用留影石进行了现场直播,虽说大部分人都只押了十块灵石,但奈何量多,沈师姐的拈花闻香镜在本州的市场价大约五千灵石,按规矩七折收押……”
卜千机说着,随手在空中一抹,一连串的算式在她手底下变幻。
“而且黄雀居的老板在用留影石直播时插播了‘剑气淬体丹’,有宣师姐三宗亲传门人的噱头在,还要算上后续的传播价值,收了整整一万灵石的广告费,按照先前的约定分给沈师姐两成,这些全部算下来,再抵扣掉抽成,沈师姐足足赚了八万三千七百五十灵石。”
等她颇为得意地展示出最后的数字,宣迎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们……”
花归月也颇为惊奇地看着沈半溪,好像不认识她了一般。
沈半溪连忙摆手:“凑巧而已凑巧而已,些许微末本事,不算什么啦哈哈哈哈……”
“我是说,”宣迎琴抬手把自己下巴合上,“我刚才比试的那段,现在已经用留影石开始传播了?也就是说……”
只要花点灵石,整个九州都能看见她是怎么“爆冷门输给新晋天才剑修”的了。
卜千机有些尴尬:“这些也是九州近些年开放发展的风潮,鼓励修士多传播正向留影。宣师姐师从炁丹宗,古派嘛……对于这一套有些陌生,也是很正常的……”
宣迎琴记得几百年前玄鼎宗也是个古派,开放发展才多久,新一代门人已经这么忘本了?
她不可置信:“不是,我记得神符宗那群**之前不是在九州学刊上发表过肖像权保护相关的论文吗?我的肖像权呢?”
她当时看到还觉得神符宗真是无聊又心机,什么东西都能拿来混积分。现在却觉得神符宗简直是修真界光明的未来啊。
“这个……”卜千机更尴尬了,甚至产生了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惭愧,连敬语都用上了,“上试剑台有那个相关的同意书,其中就包括观众可以用留影石记录相关影像观摩学习……我以为师姐您知道呢。”
宣迎琴想到上台前好像是在神识中签了个同意书,但她根本看都没看……
她还是觉得离谱:“但是你们这是用来盈利了啊?这也允许吗?”
卜千机闭了闭眼,有些无助地看向沈半溪。
沈半溪说:“额……那个肖像权的问题还在审议阶段,毕竟修真界先前几千年没人提过这个概念,也没有出什么正式规定……最多可能被扣点综合素质分,今年的分数已经在结算了,现在扣也是明年才担心,但是灵石可是实打实的……”
宣迎琴:……
希望掌刑长老能管管。
不过她也就被好友的骚操作惊了一小会,就果断同流合污。
宣迎琴不怕输,更不怕被人知道她输过。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从沈半溪那里多分一笔,还想继续挑点刺……
虽然是门派首席,但她平日里的修行资源都是要走明路的,很少有可以自由做点事的资金。
沈半溪虽然颇有鬼主意,但奈何人懒,平日里就算找她借都不肯动脑子赚。
眼见她为了养剑修开始“下凡”干这些琐事了,此时不捞更待何时?
沈半溪当然知道好友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自己毕竟理亏,果断坐到对面去,拉着好友的袖子:“好师姐,赚的灵石咱们五五分,不要跟长老说嘛……”
见她一双眼睛这么看着自己,宣迎琴一个头两个大:“有事说事你这就作弊了啊。”
“师姐……”
“六四开。”
“五五分嘛。”
“七三!”
“五五分,再把拈花闻香镜也送你怎样。”
“八二!”
沈半溪脸一黑:“不分了,你告状去吧!”
“五五就五五,成交!”
沈半溪这边刚松了一口气,花归月那边却早就沉下了脸色。
骗人、贪财,看她之前在凡间听月楼的表现,还颇有点好色。活脱脱是她记忆里那些人渣的翻版,就连那贱兮兮地哄骗好友的笑都像极了。
这样的人,说什么真心都信不得,就是知道怎么让人万劫不复。
不然她的生母为何会失去一切,孤零零地死在凡间破庙里。
自己现在正被这样一个人哄得找不着北。
轻易信了她会保密,轻易信了她会帮助自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连她的至交好友都要被欺骗戏耍,自己这素不相识的异类,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正想着,却见沈半溪从卜千机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储物袋,她自己又找出来一个,捣鼓了半天之后分给了宣迎琴一个,然后向自己走来。
她将储物袋放在花归月的手中,献宝一般:
“师妹,这里是今天赚来的灵石,你可要收好哦。”
花归月感受着手中的重量。
其实储物袋都很轻,不管里面装了多少东西,挂在身上不会比挂了个玉佩重。
但是她沉甸甸地感受到了重量。
“为什么?”
沈半溪好像听不懂她在问什么,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你修炼需要很多灵石啊,剑修最耗费资源了。”
花归月觉得自己像个符文画错的傀儡,接受到了完全理解不了的指令,所有的灵力流转都在报错,只好任由关节都僵在原地。
连什么时候被沈半溪带离了膳房,走在丹阳峰的小路上都不知道。
“师妹,你要是再发呆,我都要心疼了。”
沈半溪拉长了声音,看出她的不知所措,又是得意又是心疼。
得意于前世撬了一辈子都不愿意敞开的蚌壳,这辈子居然就这样为自己开了一条缝。
又心疼自家魔主大人以前都过得什么日子,这么容易就要被哄走了。
花归月没说话,只是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啊?”沈半溪笑着在她眼前晃,“是让我不要心疼吗?”
花归月如梦初醒,低笑了一声:“多谢师姐。”
接下来的几日,宣迎琴似乎是在那日比试中有所感悟,短暂闭关准备天榜比试去了,没有再出现。
花归月依旧练她的剑,只是明显将精力多给沈半溪分了些。
初春的夜,花香浸泡着清凉,又带着一丝柔和的温暖,沈半溪抱着一坛找师姐新要来的百花酒,斜躺在床铺上。
窗棂上洁白的细纱随着清风飘动,笼罩着外面高高低低的树影,鼻尖嗅到清浅的玉兰花香,从不远处的另一处小院里飘来的,说能嗅到好像有些夸张了,更可能是幻觉。
屋外涧花轻粉色,窗前山月少灯光。
木桌前,花归月正对着一卷书册皱眉思索,好像是在研究自己新得的剑法,据说那剑法与玄鼎剑诀颇有冲突之处,沈半溪发现她在苦恼间会不自觉地用拇指摩挲着笔杆。
这一夜,沈半溪梦见了众花摇落的情魔界,梦见了很多年后一身黑袍的白发魔主。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了御剑飞过夜空的声音,早春里有些寒凉的风由远及近,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半溪嘟囔着翻了个身,在一阵突如其来的下坠感中猛然惊醒,短促地“啊”了一声。
“哟,醒了?”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