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呆愣愣地抬头，看向五条，想要确认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可能幻听了。

五条神色笃定，强调重复了一遍，“杰你就是喜欢我。”

夏油嗓子被食物卡住了，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顺了气儿，又喝了两口水压下喉咙间的异物感。

“悟……”他掩饰着心事被看破的窘迫，努力分辨五条的表情，判断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平常的嬉闹玩笑。

白色的脑袋探过来，距离太近了，夏油只能上半身尽力向后仰，以求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为防止手中托盘食物料汁洒到身上，伸长了手臂远远举着。

“悟……”夏油还想说什么“劝解”五条。

五条亲过来时，夏油完全是懵的，那双瑰丽的苍蓝眼眸近在咫尺，雪白的睫毛根根分明清晰可数。

口腔里是食物料汁的味道，很甜，还有五条身上沐浴露的香氛，混合在一起，夏油的脑袋被熏得晕晕的，思维和身体一起僵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金绿色的双眸在夜色中潋滟惑人。

初次接吻，五条显然没有什么经验，两人的嘴唇数次被牙齿磕到，柔嫩的唇瓣上破了皮。

五条亲得呲牙咧嘴，不愿意松开，一只手插进夏油发间，抓着夏油的后脑勺用力地压向自己。

头发被五条的手抓着，头皮有种麻木的细密的扯痛，一股蒸腾的热气从胸腔满溢上脖颈、脸颊和头顶，继而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热，如同身处100℃的桑拿浴室，身体发热，口干舌燥。

夏油想要后退拉开距离，后腰抵在料理台上，退无可避。

五条终于舍得放开夏油，唇瓣离开后又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儿在夏油唇上舔了一下。

看到夏油的失神状态，他声音夹杂着笑意，“杰你就老实承认吧。你就是喜欢老子！”

他微仰起头，得瑟又傲娇，“如果不是喜欢，刚才你就会照着老子的帅脸恶狠狠地给我一拳，而不是现在这样。”

清晨的阳光如期而至，透过窗户落在木色地板上，然后慢慢爬上卧室中央的床铺。

夏油缓慢地睁开眼，轻轻转动了一下头，然后身体僵住了。

颈畔的呼吸清晰可闻，后背紧贴的身体体温可触，味道、气息、咒力，每一项都是夏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还有，被褥下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暧昧地纠缠在一起的腿。

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传递，夏油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才翻找出相关记忆。

昨天晚上他醒来后，和五条两人去了高专食堂觅食，那个应该算不是告白的吻后，五条单方面认定他们的关系发生了改变。

夏油试图辩驳否认，五条单方面认定了他只是害羞，最后两人打了一架，当然是字眼表面的打架。

打完架，夏油依旧没能强制让五条改变想法，反倒是打累了困了，五条哼哼唧唧要求他背着回来睡觉。

回到宿舍后，五条卖惨撒娇赖皮，一套连招下来，成功留宿夏油床榻。

夏油手指按着眉心揉了揉，身体猛然绷紧，金绿色眼眸转浓成墨绿，抿唇咬牙，把被褥下搭在自己腰上开始不老实的手臂拿开，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下床。

第一个动作还没完成，手腕被反擒住，身体被压住，一颗白色的脑袋出现在视野上方。

“杰，早安。我想要个早安吻。”

夏油用另一只没有被控制的手抵在五条的脸上，用力向外推，看着在掌心晃动的白色脑袋，想要说难听的狠话，想了想又不舍得，语气纠结无奈，“去洗漱。”

这句话听在五条耳中就变了意味，“刷了牙就有早安吻？”

他从床上跳下来，跑进浴室，很快浴室里就传来洗漱的声音。

掌心蓦然一空，身上的重量和温度消失，夏油试图忽略心底的怅然动作缓慢地起身，视线转向浴室，手指在额头上敲了好几下。

事情似乎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或者这其实是他内心的期盼？

自嘲地笑了笑，夏油在脸上戴好十六岁的面具，沉默地整理好床铺。

阳光透过窗户，日影游弋，深深浅浅的光斑落在他手背上，夏油举着手看着手背上的光斑发了一会儿呆。

五条洗漱完，从浴室出来，额前鬓边的头发湿了，发尾滴着水，他毫不在意。

“杰——”

夏油转头，视线撞进苍蓝的晴空，五条的早安吻带着阳光和水汽，是夏天的味道。

夏油的视线掠过视野中蓬松柔软的白发，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绿色的树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金光。

夏油推开了五条，“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食堂吃早饭，上午有课。”

如愿得到了早安吻，五条已经满足，不作不赖快速换好了校服，还“贤惠”地把夏油的校服从柜子拿出来放在床上，“杰，我可以帮你换衣服。”

夏油沉默。他从浴室出来拿了校服再次回到浴室，没有忘记反锁浴室门。

换好校服，拉开浴室门，夏油就看到倚在门口墙上的五条，“哟，杰。”

五条的笑容太耀眼，夏油出现了进入强光环境下的应激反应，等他反应过来，五条已经圈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

“……我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所有人。”

手放在门把手上，夏油听到了这句话，猛地把拉开了一条缝儿的门关上了。

他觉得走出房门前，他有必要和悟好好谈一谈。

“杰这么抗拒，老子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东西吗？”

五条委屈，白色的发尾翘了翘垂下来。

“悟，”夏油试图说服五条，也说服自己，“爱情和友情是不一样的，悟可能混淆了两者的感觉。悟永远是我的挚友，唯一的。悟当然是最好的……”

“老子这么好，杰怎么可能不喜欢老子？杰你命都不要也要为老子挡刀，这难道不是因为杰喜欢老子吗？”

夏油感觉自己鸡同鸭讲。

“悟是男生，我也是男生。悟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谈恋爱，结婚。”

“所以，杰希望看到老子和某个女人结婚，杰要在旁边祝福我们吗？如果我有了孩子，杰是不是还能给我的孩子当老师？……”

随着五条的描述，夏油脑中不自觉生成相应画面，心脏蓦地被什么攥紧了，疼痛让他无法呼吸。

只是想想就无法承受，如果有一天五条真的找到携手一生的女子，他大概率会远远走开，不遇不见，只要能听到有关悟的消息就好。

夏油看着面前的五条，十六岁的六眼神子纯净赤忱明亮热情，身上永远背负着阳光。

他心中是渴求着那种光芒的，只是不敢伸出手将阳光据为己有，是不敢，更是不愿。

悟永远该是如此光耀，所有污秽无法近身。

“悟……”

五条出言打断了他，“如果杰还是说昨天说过的话，那就不用说了。老子是深思熟虑过的，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一时迷恋，分不清友情和爱情。”

杰大概不会理解他的心情。

杰胸口飞溅的血溅到他脸上的触觉，他这辈子大概都无法忘记和释怀。

杰当然不会理解，他看到杰胸口插着刀在他面前缓慢倒下，那种世界崩碎的坍塌感。

硝子治疗杰，杰昏迷时，五条想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事。

“没有杰在身边，老子不会快乐的，当然也不会用幸福！”

五条霸道地给未来生活贴了标签。

“杰现在不接受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杰接受的。”

五条攥着夏油的手腕，拉开了房门，“走了，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去上课。”

夏油没有挣脱，被五条拉着走出房间，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偶遇了硝子几人。

“夏油哥哥，你醒了！”

天内理子高兴地围着他转了两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胸口。

手被五条拍掉，白皙的手背上红红一片，天内理子瞪了五条一眼，夏油痊愈的喜悦掩了其他情绪。

天内理子拍着手，从夏油身边离开，抱住硝子的手臂，“硝子姐姐真厉害，夏油哥哥那么重的伤完全被治好了。”

高专学生中从来没有过天内理子这样性格的小甜豆，硝子很喜欢天内理子。

醒来后，夏油不曾问过天内理子，五条也没有主动提起。

眼前毫发无伤的天内理子，夏油往五条看了一眼，压住心底的惊讶。

夏油无恙，天内理子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跟硝子走在前面。

夏油低声，“理子现在没事，天元大人的事是怎么处理的？”

“昨天战斗结束后已经过了最佳融合时间，老子只顾着杰，哪里管得了那许多，等会儿我们去问夜蛾。”

夏油应了一声，两人跳过了这个话题。

高专食堂，今天到的人比较齐，学生几乎都没有出任务都到了，冥冥和歌姬已经打好了饭，在座位上对硝子举高了手挥动招呼。

七海和灰原在打饭窗口，微笑着跟两人问好。

眼前的一切，在夏油眼中梦幻地像一场不真切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