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兰顿从没这么期待过一节格斗课。
他像个幼儿园小屁孩,提前被老师透露了今天一定能分到糖果,于是,整个周一上午,他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失控状态,唇角永远上翘,保持着诡异、扭曲还带点儿羞涩的笑容,看得狐朋狗友三人组浑身发毛。
更过分的是,他还时不时抖搂出几缕求偶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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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的求偶信息素是一只小号角,向Omega示爱之余,还会顺便向周围的Alpha们广播:
我发现了一个美味的Omega!
因而,一个Alpha春心萌动,往往会刺激附近的Alpha都跟着焦躁起来,彼此摩擦出一种潜在的敌意——求偶竞争。
正是这样的演化机制,才避免了求偶成为一场纯粹的运气游戏。远古时代那些珍贵的Omega,才不至于被最先抢占他的Alpha独吞。相反,还能在Alpha们干完热血沸腾的群架之后,收获一份优质基因。
但联邦军校是正宗的Omega荒漠。
裴兰顿这号角一吹,身旁的Alpha们白激动一场,冷静下来后,只想集体暴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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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饥渴的吗,都开始虚空求偶了?”
格里夫大为光火。
切菲妮避远了两步,鄙夷地瞥了裴兰顿一眼:“也不是第一次了,最近这几个礼拜有事没事就飘出来一点。说真的,你要不干脆去校医院查一下颈腺?”
裴兰顿:“……我很健康,两位。”
我只是在暗恋。
虽然已经不怎么暗了。
一行人正在去往格斗教室的路上,没走两步,格里夫也嫌弃地拉开了距离:“没和你住一间宿舍算我有先见之明。容我提醒你,你今天唯一能见到的Omega叫做艾瑟·曼宁。”
“很好,到时候你就对着他发情,让他当场示范一个不可逆裤·裆杀,保你下半辈子清清静静。”切菲妮讥讽道。
裴兰顿:“……”
想不到吧,杀过了。
他还仁慈地留了我一条命。
唯一感知不到Alpha求偶信息素、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的芬奇:“啊,裤·裆杀?格斗课还有这么残暴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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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格斗教室时,裴兰顿第一眼就看到了曼宁。
他的教官和往常一样,坐在讲台上,偏头望着窗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匕首。
深秋时节,梧桐和香枫挂满了密密层层的赤金色爪叶,映在步道另一侧的长窗上。树影给玻璃一笔笔涂上暖调,乍一看,像极了一卷秋日油画。
而曼宁是那个坐在枝桠间的少年。
今天,他穿得比以往暖和了些。随着季节转冷,熟悉的米色衬衣添了一层底绒,外头还套了件战术夹克,浅斑块沙漠迷彩,很衬他偏白的肤色。
没什么缘由的,裴兰顿总觉得曼宁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倦意,很淡,淡得仿佛只是他一闪而过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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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宁不经意一抬眼,正巧撞上裴兰顿直率的目光,就礼貌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年轻的Alpha直接丢了魂,冲教官一阵傻乐,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最后偏离步道,一头栽进了灌木丛。
“不是,你真的有病吧?!”
切菲妮翻了个藏狐式白眼,跟格里夫无奈对视。两个人撩起袖子,一块儿揪住裴兰顿的衣领,把他从脏兮兮的落叶堆里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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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教室,一伙人立马分道扬镳,谁也不想在裴兰顿身边多待一秒。
切菲妮去抡拳击沙袋热身,格里夫去找人聊昨晚的球赛斗殴事件,连打绷带的僵尸芬奇也被拐走了。裴兰顿倒是无所谓,掸去了头顶的碎叶子,找个隐蔽角落一靠,目光粘在曼宁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曼宁玩刀的模样太迷人了。
一片锋利的薄刃,沾光即亮,在修长的手指间随性流转——翻飞、环切、空旋、游荡。
轨迹飘忽不定,速度目不暇给,看得人手心捏一把汗,偏偏又意外地安稳,像一条剧毒黑曼巴,在外人眼中乖戾且凶险,实际上,却是曼宁的掌心甜宠。
曼宁甚至不是在炫技。
他还望着窗外,目光一秒也没落在匕首上过。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诡谲刀术,只是为了保持手感的习惯性运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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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兰顿认出了这匕首。
被曼宁用一根鱼线拴在哨塔上的那一晚,正是这把匕首,割开了他可怜的运动背心。
极薄的刃线,双血槽,刀面涂了一层炭黑的隐匿漆,削除反光,使之不易被敌方觉察,只有两侧的刃缘微微泛着光,如同镶嵌了两根银丝——这不是什么泛用多功能军刀,而是以杀人为唯一目的的致命武器。
曼宁玩弄它,就像逗弄一只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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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稍稍一顿,两个刻在刀尾处的字母映入了裴兰顿眼中:
E.M.
Ezer·Manning,艾瑟·曼宁的首字母缩写。
这是一把独属于曼宁的匕首。
裴兰顿盯着它,目不转睛,下腹蠢蠢欲动,呼吸都快被刀锋的残影切碎了——这个Omega是天生的锐器玩家,尽管鞭子和警棍他也玩得一样纯熟,却只有匕首最贴合他的气质。
假如曼宁的灵魂化作了一把武器,那一定就是他手中的匕首。
裴兰顿难耐地舔了舔虎牙尖。
它又在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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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差不多可以了。”
切菲妮热身回来,人还没站稳,先被浓郁的求偶信息素呛了个趔趄:“就这么忍不住,非要在格斗教室发春吗,你怎么不干脆去加油站放火?等会儿曼宁闻到了,一怒之下当场暴走,我们全得死这儿。”
他闻不到,谢谢,别再戳我肺管子了。
裴兰顿痛苦地腹诽。
“等会儿,你该不会在外面藏了个小美人,周末出去偷腥,所以才这么浪吧?”切菲妮问道。
“真的吗?”芬奇从她背后探出了脑袋。
“没有!”裴兰顿很是恼火,“我哪次不跟你们一块儿喝酒来着,什么时候单独行动过了?!”
“有道理哎。”芬奇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裴兰顿:“……”
这也太丢人了。
告白都被亲口拒绝了,连信息素也惨遭屏蔽了,求偶冲动还是一浪更比一浪高地往上打——他能怎么办?这又不是理性能控制的。
除非把他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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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恼之余,裴兰顿还很困惑。
教室里明明有曼宁这个现成的Omega,为什么切菲妮他们宁可不着边际地猜他养了个校外小情人,也不往曼宁身上猜?就好像……曼宁从来不是一个求偶可选项。
除了他,全班似乎没有第二个人对曼宁动过心思。
怎么会呢?
这样耀眼的Omega,难道不该让每一个Alpha都趋之若鹜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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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兰顿,出列。”
下午一点,全员列队完毕,曼宁张口就喊了裴兰顿的名字。
裴兰顿还以为幻听了,左顾右盼,见所有人都以一种近似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才知道是千真万确被点了名,立刻绷紧神经,条件反射地跨出一步。
他站在两队中央,一头雾水。
格斗课的前半截向来是曼宁的教学关卡。要么是个人秀,开门见山、直接讲课;要么是双人秀,召文森特上前,一对一当堂示范,附带大量的分析、拆解和纠错。所以,这时候曼宁喊出的名字,一直只有“文森特”。
今天却……
一千种猜想迅速掠过了裴兰顿心头,没一种好的。他盯着铮亮的匕首,总觉得自己下一步就要被拍在砧板上,来回片一千刀,再细细切作臊子。
没想到曼宁两指一旋,匕首入鞘,扣回了战术腰带上。
“当我一节课的见习助教,怎么样?”他微笑着问。
峰回路转!
裴兰顿受宠若惊,忙道:“好……可以、当然、没问题……”
他大喜过望,连回答教官的标准口令都忘了,稀里哗啦蹦了一串日常口语,最后才清醒过来,掷地有声地喊出了那句:
“是,教官!”
眼神熠熠生辉。
尤其在注意到一旁文森特的脸色——犹如酱缸一般混杂着惊愕、疑虑、尴尬、厌恶、强颜欢笑——之后,更是春风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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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斗课助教任务繁重,文森特作为经验丰富的三年级生,也不过是勉强胜任的水平。
而今天,曼宁选择了裴兰顿。
裴兰顿的胸腔都是热的——在哨塔上,他想多讨一粒糖曼宁都不肯给,真到了上课的时候,却慷慨地送了他一大袋。
他深吸一口气,迎上了那双蓝灰色的眼眸。
冷静。
这是真正的优等生待遇。
机会千载难逢,你必须及时把握住它,表现得比文森特优秀一百倍,才配得上曼宁为你开的这一次特例,下节课、下下节课,才有更多的可能留在教官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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