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紧急集合吗?因为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无比振奋人心的消息,我必须要和你们分享。”袁朗满脸喜悦。期待的表情在女兵脸上涌了上来,但虞垚已不报希望了,这无非又是袁朗的心血来潮。
果然,袁朗又挂上了那天真的得意,“山上一直不结果的石榴树就在昨天被发现结果了,这可让我们高兴坏了,我们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你们的功劳,所以决定奖励你们50公里强行军,终点就是山上的石榴树!”
虞垚被吊起了兴趣,可其余女兵们却都出离的愤怒——一棵结果的石榴树是什么值得振奋人心的事情吗?谁知道真假。大家开始反抗,顾不得扣分。
“报告!今天难道不是休息日吗?”
“教官有权利决定你们休不休息,43号扣2分!”
“报告!石榴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需要休息!”
“刚刚没听教官说话吗?还是单纯的听不懂?51号扣2分。”
“报告!我们每天的训练是超负荷的,我们需要休息,我很质疑您今天的训练决策!”谢芳芳的声音传了过来。
“质疑?你有什么资格?凭借你丢死人的体能?还是什么我没见识过的本领?你们在我们这一无是处!”
“32号扣5分,质疑教官决策!”
“报告,你这是恶意的诋毁我们,忽略我们的成就从而对我们作出不实的判断,只是为了彰显你的优越感!我们是来这里受训而不是来受辱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温岭终于忍不下去了。
虞垚心惊于她赤裸裸的不屑语气。她一直以为教官中校的头衔可以让这个把上下级看的如此重要的女兵冷静,但她显然不了解11号,一个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破坏她的最引以为傲的部分,更何况这个教官一开始的手段就没能让她低头。场面一时变得死寂,吴哲和齐桓都看向了袁朗,表情晦暗不明。袁朗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完全不在意来自一个下级的指控,他让温岭出列,然后漫不经心的走了过去。
“11号,如果你说的成就是指你作为空军招兵形象人和连长职务的那点小事,那我很遗憾,我以为当兵的成就应该指战斗和训练成果呢,原来你和我的理解有这么大的分歧啊。不过我在这遗憾的通知你,我这里可不能像你原单位一样给你一个代言人当当,毕竟这里是在招兵,而不是一些其他的。”
袁朗语气格外的不屑和鄙视,11号彻底的气急败坏了。虞垚看到她不断起伏的胸腔,看到她攥紧的双拳,她担心温岭像踹床架一样扑上去,殴打教官,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虞垚在犹豫要不要阻拦,她讨厌温岭,讨厌她的不可一世,讨厌她让寝室里不得安宁,但她更不爽袁朗的贬低,她并不觉温岭差劲到需要被这样贬低,特别是抛开性格因素,眼前这个女兵也是一个优秀的人,她也可能是让其他女兵向往而为之努力的标杆。
“报告!”
“讲,你们废话怎么这么多!”
“我想老A应该没有权能去评价其他部队的职务任命和发展决策。教官不是说我们在这里是零,是全新吗,那么我们的过去就不应该再被拿来评判。”虞垚还是说了出来,用一种委婉的话语缓解眼下的一触即发。袁朗绕了过来,直勾勾盯着虞垚的眼睛,虞垚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真挚一点,她不想让缓解变成火上浇油。
“齐桓,11号扣10分,理由是抨击训练内容,恶意揣测教官!”话停下几秒,“15号扣5分,揣测我们的权能!”
袁朗又绕走了,队列中没有人再说话了,猴子被几个萎靡的血淋淋的鸡给吓着了,她们的军旅生涯中从没有经历过这些。袁朗又开始发挥了,他终于生气。“我为什么来,是因为接到上级命令!我以为你们这些女兵最起码会比男兵有自知之明,但显然不是,你们为什么样样不行还爱穷叫唤?严兵严将,这是我们这里需要的人,你们有谁是吗?还不服气!有什么资格?浪费时间,浪费军费!”
那辆越野车又开了过来,袁朗登车扬长而去,齐桓和吴哲站在一旁注视着车子远去。女兵们依旧目视前方,大家都有点消沉。虞垚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她想到了“月光泼地如水,人在月中,濯濯如新出浴”,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一句话,如果她们想留在这,就不必畏惧那些打压,就不要恐惧那些不屑,她们的天地中这轮月亮一直在,前方还有什么是看不清的呢?
奔跑,无比悲伤和愤怒的奔跑。她们身上套着一个轮胎,在山野中麻木的跑着,趔趄着。袁朗的车子出现在了前面,骡子们又追着眼前的萝卜奔跑着,奋力的追着。救护车在队伍后面缓缓缀着,队伍越来越长,身形也越来越歪斜。虞垚的肺像坏掉的马达,她的腿也没有知觉了,胃在不停的痉挛。刚开始时脑子还能想想教材,还会回忆起一些书籍的内容,可随着时间的拉长,脑袋也空空如也了,只有茫然的奔跑。
车子停了下来,袁朗抱着个保温杯,他又恢复了满脸的惬意。齐桓和吴哲也下车了,他俩高谈阔论,聊那棵石榴树如何的美丽,聊小石榴有多么可爱,袁朗则看着女兵们挣扎,他也在嚷嚷:“去新兵连拉些男兵回来都比这些女兵强!要她们有什么用!”左右护法随即高声附和,车子又开起来了。
麻木又被愤怒占领了,众人试图加快步伐向前冲,可惜身体并不允许,没两步又慢了下来。“我们去拉拉落在后面的女兵,我看在这里跑第一并没有什么用,怎么都能被挑刺,倒不如互帮互助,省的天天被骂不如男兵。”魏佳洋喘着粗气提议着。
四人往回跑,一人拖拽一个倒在路旁的女兵,拽着手,拉着袖子,尽力的朝大部队前面赶。越来越多的女兵加入了她们,趴在路边呕吐的女兵被扶了起来,轮胎被两个人一起提着,另一个女兵则拽着,就这样想尽一切办法的、跌跌撞撞着向前跑着。虞垚瞥见11号正拽着22号吃力地跑着。
终于到了山顶,这支队伍已溃不成军,可也不敢就地躺下,依然艰难的原地列队着,轮胎好似万斤重的靠在腿上,愤怒变成了恨意,但教官们依旧满不在乎,依旧满脸不屑。虞垚只想知道有没有那棵石榴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