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等到头顶被人抚过去，牧新终于忍不住出声：“许知霖，你不回复我吗？”

许知霖愣了愣，似是不解，“我刚才不是说了？”

“……”

如果指的是那一句“那我现在还怎么追你”的话……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牧新甚至想现在就想推开他然后敲打自己。

比如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这个恋爱就真的有必要谈吗？许知霖如果情商太低的话，谈恋爱真的可行吗？以后真的不会吵架吗？

留给牧新胡思乱想的时间并不多，许知霖掐着他肩膀暂时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远。

不过这样同时能看到的还有那双眼睛，即使带着飘飞的雪，牧新今天也是注定觉得好看。

许知霖很快开口：“牧新，现在还缺个男朋友吗？”

牧新总算觉得一切进入了该有的状态，他低低笑两声，说：“不缺。”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爱和许知霖接触，分开的距离并不远，时间也不久，他还是想再一次抱上去。

他也这样做了，两手箍在许知霖腰上，脑袋在许知霖肩上贪恋似的蹭了好几下，“男朋友现在叫许知霖，不会缺了。”

许知霖这个时候有没有什么心声牧新不知道，因为毫无意外地，他的读心又一次失效。

牧新很清楚，这代表的是许知霖很紧张。

他笑笑，说：“你不是重生的人吗？我才十七岁，你怎么一点也不成熟，和我说两句话就这么紧张？”

许知霖觉得牧新是故意的，他之前也很爱突然说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更别说现在。

当然，许知霖还是不得不应下这句。

“第一次和你谈。”

他说话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很平静，手心却悄悄浸出汗。

牧新不会继续为难他，这在下着大雪的时候并不合适。

他抬起头看了眼沉黑的天，不远处的路灯下鹅毛似的雪花还在打着转，手机里的天气预报实时更新，告知着今年遇到的特大暴雪。

“许知霖。”牧新叫了声，这次多了个动作再次去牵他的手，“今年的雪和你记忆里一样吗？”

许知霖纠结地点了头，说：“我对这几年的记忆不够多。”

牧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不想再说下去，许知霖却说：“过得太快，什么事情都没做，很难记住什么。”

牧新瞬间记忆起许知霖说过的，他上一次，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没关系，都说不一样了。

他拍了拍许知霖的手。

“要和奶奶打个招呼吗？一会去医院？”

牧新转头说起另外的事，拉着许知霖正要去推开门，却遭到了拒绝。

许知霖摇头，说：“直接走吧。”

他别开脸似乎有什么不愿意继续看，牧新却慢慢注意到紧紧牵着的手。

[谈恋爱这件事，该怎么交代呢……]

牧新挤在伞下，听见这一句笑出了声。

他悄悄蹭到许知霖耳边，说：“许老师，你记起来你现在是好学生，早恋是违规的事了？”

许知霖抖了下，“……不是这个。”

“真的吗？”牧新抱着他手臂，仍然觉得好玩，“这几天我一直问你是不是要谈恋爱，你不是答应了吗。而且事实上一直就是你在问我，你不记得了吗？”

许知霖忽而停下脚步，也许是调理好了，他问着牧新觉得根本不像许知霖会问的问题：“那牧新，之前不答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喜欢又为什么对我好？你喜欢到任何地方对任何人都这样吗？”

“……”

牧新觉得这个不是许知霖。

许知霖说完这句，呼出一口气，又说：“刚才是玩笑话。”

他倒是坦诚，继续说：“这些其实我想在其他时候给你说的。”

“……”牧新忽然，懂了一点，“你和谁学的？”

许知霖这话就差直接碰瓷了。

换个例子，大概就是A看了B一眼，B表面不说话，内心却暗暗想：他看了我，他肯定喜欢我。

又因为A太久没和B有过交流，终于找到机会和A说一句话，B开口就是：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好？

许知霖一点也不像个拥有两辈子的人，磕磕巴巴地最后还是说了：“不太懂，就上网搜了一点。”

他不等牧新吐槽，直接又说：“我知道那其实不太对，但是，我没试过，不知道怎样才比较合适。”

牧新叹了一声，苦着脸在许知霖背后拍了拍——不像是刚确认关系的小情侣，仅仅只是来自同性之间对另一个人无奈的同情。

“下次你要直接问我。”

至于读心的事情，牧新觉得自己迟早会去找时光解决的。

毕竟许知霖总不能在他面前一点隐私都没有。

然而和许知霖说了这件事后，许知霖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行，在知道牧新因为这个能力会头疼之后，他还有点可惜地说：“他不能治疗头疼的问题吗？”

牧新哪好意思再去拜托其他的，只得为难地说：“这个应该得去医院。”

牧新说了自己的想法，觉得时光就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包括他身边的郁溯。

但这两个人竟然还比较出名，某度可以找到关于他们的简单信息，时光是省理科的语文单科状元。

郁溯……由于非常平均的分数被调侃过——无论是语数英还是理综，全都是100。

在医院等待间隙，牧新假装无意间找到这点信息发给了时光，收获了对方一长串的省略号。

时光：如果你想问他的100是怎么来的，我很乐意告诉你……

这好像是时光这个看起来真正高冷的人很大的一项乐趣。

时光：他语文100分已经很高了，毕竟是一个阅读理解会有自己的理解，作文写抒情散文的人。

牧新忍不住笑出声，问：你不是语文单科状元吗？

时光：……

时光：为什么要试图教会这个人……

时光：一个为了不显示自己短板干脆就全考那几分的人，你觉得你能教会吗……

虽然没明白在说什么，牧新反正是被自己打了点鸡血——前被他认定为反派的两个人，算起来还是意外遇到的两个人，人群里随便揪出来的两个人，竟然都能这么强，自己为了立下的那个flag也不得不继续冲两下了。

病房那边，许知霖终于出来，带来的是好消息：“伤到了骨头，但还不算特别严重。”

他呼出一口气，精神方面是累急了，“至少，好很多。”

牧新在空荡荡上的走廊上只能无言地给他借着身体的温度。

平时确实没那么多容易煽情的场景，牧新也很少去长时间地安慰一个人。

他又说：“有什么事就全部和我说了吧，我其实也想知道关于我自己的。”

许知霖在这件事上不太愿意，“我想你可以拥有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但我希望，是以另一个方式。所以在实现之前，我不能说。”

他不放心，又问一遍其他的事：“读心的话，是不是我想其他事情的时候，你就听不到了？”

牧新毫无感情波动地“哈哈”两声，“你早就知道了还问什么。”

“还是要确认一遍。”

认真的语气，牧新都不知道从哪里去挑刺。

索性无理取闹起来，牧新说：“以前我觉得你是主角，所以很多事情我能忍就忍。现在你自己承认你不是，那我也没有必要什么都顺着你来了。”

许知霖歪着头，也许在想着什么，但牧新能听见的只有断断续续几句。

良久，他垂下头注视着牧新，说：“算可怜男朋友，也不可以吗？”

牧新彻底明白了什么叫“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即使他觉得许知霖这话其实并不算真诚，反而有点像那什么，对，之前有一次他喝的绿茶。

牧新越想越不对经——许知霖当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一杯绿茶那么大反应？

一问，许知霖还是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网上说，你这样的性格会很喜欢。”

牧新怒得走的时候拒绝说再见——许知霖哪里单纯了？许知霖那比莲藕都多的心眼实在不该用在他身上，牧新自认从头到尾对许知霖都再真诚不过。

进了家门，牧新忽然觉得冷起来。

奇怪得很，外面下着大雪，他一直牵着许知霖的手，也没说过有多冷。

进了屋子，看见家里一片祥和安静，牧新开始心虚。

他试探性喊：“爸？妈？”

没有回应，牧新想他们应该是已经睡去，便静下来猫着步子往房间去。

书房那边他爸推开房门，看见他也并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朝着牧新招了两下手：“新新，过来。”

牧琛在家里很少有这么死装的时候，牧新不免东想西想到其他地方去。

“……爸爸？”

他忐忑地跟过去，牧琛一手直接关上门，整个书房开着暖气，更让牧新大气不敢出一句。

“出什么事了吗？”

牧琛看着他，一会儿后才说：“你和许知霖——”

“我去找他补了会儿课！”牧新急切地打断。

发现牧琛一脸莫名其妙，牧新这下不慌了，“怎么了？”

牧琛让他去看电脑，上面是一些关于之前那个什么计划对他们学校高三生的资助情况。

牧琛继续说：“我见了几次那孩子，觉得他待人接物都比较成熟有分寸，而且想的也周到，重要的是性格稳重，是个好孩子，爸爸是真的想吸收一点这样的聪明孩子。”

“他上次说愿意过来学习但不会长做，你要不去劝劝？你和他关系最近不是挺好的？刚才听你妈妈说，他那边出事了你都跑得那么急，应该很在意他吧？那前途这件事还是要考虑好。”

牧新不止一点心虚地点了头。

他现在是知道许知霖为什么不打算接受牧琛的好意了。

许知霖那边的意思无非就是，他们以前毫无交集，而现在许知霖自作主张改变了很多事情，他怕再继续下去，有些事情会被完全改变。

许知霖以前就执着让他考什么状元，现在看来也只有一个解释，虽然牧新本人不敢相信，但大概率，他还真是……

牧新说：“他，有自己的想法吧……”

牧琛啧一声，“他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这个牧新不知道，许知霖自己也说不知道……如果是以前，牧新会觉得不可能，毕竟主角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很清晰才对。

牧琛没继续问下去，牧新彻底松了口气。

离开书房前，牧新对于自己现在和许知霖的恋爱关系还是有些不够冷静。

他回头，忽然问：“爸，你之前说，我高中……谈恋爱那事，是认真的吗？”

“嗯？想谈了？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牧新很轻地点头，“有。”

牧琛又问：“是真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