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二月十八，早上林眠生一睁眼，就看到林笑笑给自己发的微信，提醒他晚上要去奶奶家吃年夜饭，让他不要迟到。

林眠生这才惊觉，明天就过年了。而他让孙琦给自己定的机票，就是今天下午一点的，他又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十点了。

方鹤正在厨房里做饭，油烟机呼呼地转动着，林眠生脚步又迈得很轻，走到方鹤身后他甚至都没发现。他伸手抱住方鹤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

方鹤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将火和油烟机关上，轻声问道：“醒了？”

林眠生沉默地点了点头，又用力抱紧了方鹤。

他能感觉得到方鹤身上的温度，也能闻到他身上刚沾上的淡淡的油烟味。明明还没有分开，可浓烈的不舍的情绪已经将他吞没，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离开了方鹤，就像鱼离开了大海。

方鹤擦了下手，握住林眠生的手转身看他，“快去刷牙洗脸，一会要吃饭了。”

林眠生踮起脚尖去亲方鹤的下巴，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不舍，“我不想回去。”

方鹤微微蹙眉，认真思考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道：“那就不回去了。”

林眠生闻言立刻就皱起了眉，忙道：“那不行！”

方鹤笑了，他用另一只手去摸林眠生的头发，说：“那就乖乖听话，先去刷牙洗脸，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

林眠生眼神犹豫地看着方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脸埋在方鹤怀里，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去洗漱。

他过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待这么久，只带了一套换洗的内衣裤，这几天他穿的都是方鹤的衣服。换衣服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都被方鹤给腌入味儿了，浑身上下都沾着方鹤的味道。

他套上自己过来时穿的毛衣，对方鹤笑道：“我感觉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你的味道。”

方鹤正在帮他收拾行李，东西也不多，很快就收好了，闻言转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嗯，全都是我的味道。”

本来林眠生还没多想，结果方鹤就这么重复了一遍，他瞬间想歪，脑子里全都是一些不能播出来的限制级画面，脸色唰的一下直接变得通红。

“你想什么呢？！”他红着脸瞪他，“不许白日宣淫！”

方鹤微微蹙眉，“白日宣淫？”神色认真且疑惑，好像真的不明白林眠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为什么要说我白日宣淫？”

林眠生被他给问得自己也不确定了，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方鹤，皱起了眉，不确定地问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鹤说：“难道你的意思不是这几天一直穿着我的衣服，身上也沾了我的味道吗？”

林眠生愕然，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也没错……但是……”

方鹤走过来揉了把他的头发，笑着道：“那就是了。”顿了下又道：“你的身份证我放在背包夹层里的那个口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地找不到身份证。”

林眠生下意识看了眼背包，愣愣地道：“哦，好的。”

于是林眠生稀里糊涂地被方鹤带偏，没再想这句话了。

纵然心里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但时间还是很快就到了他们分别的时候。

车子停在下客区，也许是明天就要过年了，来机场的人并不多，林眠生看着时间，想要再和方鹤多待一会儿。

他勾着方鹤的手指头，指尖无意识地和他缠在一起，却又不敢去看他。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要舍不得走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连空气里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淡淡的忧愁，让人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最后还是方鹤捏了下林眠生的指尖，对他说：“再不走，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林眠生呼吸一滞，用力抓紧了方鹤，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想走。

方鹤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口罩，侧过身给林眠生戴上，又捏了下靠着鼻子的那边，拍了拍他的脑袋，脸上露出一抹笑，“你现在不比之前，出门在外小心被人认出来。”

林眠生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怔怔地看着方鹤，“会吗？”他感觉自己还是那个没有人认识的小透明。

方鹤神情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会，你已经有很多粉丝了，你的行程说不定也已经被人知道了，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可林眠生还没有自己现在已经是明星的实质性认知，虽然心里觉得方鹤说得有些夸张，但他还是乖乖点头，“好，我知道了。”

方鹤笑了，从车后座把背包拿过来给他，“时间不早了，快进去吧。”

林眠生心里不舍得，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走，抿了抿唇，垂眼看着怀里的背包，抬手拉开了车门，“那我走了。”

方鹤温声道：“嗯，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

林眠生沉默地点头。

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走，就真的舍不得走了，林眠生咬咬牙，直接推开车门下去，可车门刚关上，他又突然转身把车门拉开，单膝跪在座椅上，拉下口罩抓住方鹤的手臂就这样直接吻了上去。

一个一触即止的吻。

他眼神急切地看着方鹤，迅速说道：“方鹤，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爸妈，我们公开好不好？”

方鹤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和动容，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重归平静。他沉默着，帮林眠生戴好口罩，说：“林眠生，你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你需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闻言林眠生又瞬间失落，刚刚的冲动突然间消失不见，他怔怔地看着方鹤，眼神茫然受伤。

方鹤笑了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好不容易过个年，不要让你的家人难过。”

林眠生明白了方鹤的意思，垂下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车门再一次被关上，在转身背对着方鹤的瞬间，他抬手擦了下眼睛。

之前方鹤在车里跟他说自己现在有很多粉丝，林眠生还没太信，毕竟之前微博上大多数人都是在骂他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可没想到，下了飞机后他竟然在机场遇到了几个年轻女孩，她们说自己是他的粉丝，红着脸向他索要签名。

林眠生一点准备都没有，吓了一跳，不甚熟练地给女孩们签了名。签完名他又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已经戴了口罩和帽子，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看上去最大方的女孩跟他说：“因为像小林哥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有辨识度！”

另一个女孩子红着脸小声说：“你和方鹤演的那部《年岁》，我们都看了好几遍，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眠生有些愕然，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在听到《年岁》这两个字的时候，又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方鹤在剧组里的点点滴滴，心里一紧，有些紧张地含糊了过去。

坐在车子里的时候，他给方鹤发去消息，跟他说了刚刚在机场签名的事。

方鹤很快回了消息，告诉他以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让他尽早习惯。

林眠生看了眼窗外，又说：这里没有下雪，不开心。

过了几分钟，方鹤发了张照片过来，是一个小小的雪人，站在长椅的椅背上，背景是堆着厚厚积雪的小区花园。雪人没有眼睛和嘴巴，只用松针做了手臂和鼻子，看起来有些简陋，像是刚堆出来的。

方鹤发消息说：现在你看到了。

林眠生心里一暖，想起前两天和方鹤在楼下堆的一个大雪人，感觉眼睛又有点酸。

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还没到吃饭的点，林眠生先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家里没有人，林笑笑和何明宇去了奶奶家，保姆也已经提前回去过年了，偌大的房子现在看起来空荡荡的，林眠生看着总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拿了车钥匙便直接出门了。

之前在机场跟方鹤说想公开是有些冲动，但他是真的想把方鹤带回来过年，他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认识，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他和方鹤在一起了。

但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晚饭还是奶奶亲手做的，奶奶年轻的时候是高级厨师，参加过不少国内外的比赛，拿过很多奖，书房里有专门的柜子用来给她放奖杯。林眠生的爷爷走得急，于是这个由老爷子亲手打造的柜子就成了奶奶现在唯一的寄托。

也正因此，奶奶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医生说是忧思过度。

想起自己之前的冲动，林眠生现在感谢方鹤及时将自己拉住了，难得过个年，他应该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才对。

他笑着对奶奶说：“奶奶，你孙子我现在可了不起了，拍了电影，还有了好多粉丝，今天下午我还在机场给几个粉丝签名了。”

奶奶一向宠他，闻言乐呵呵地夸他厉害，有出息，可话音一转，又暗戳戳地说道：“你张奶奶，就平时跟我一起跳广场舞的那个，年前她孙媳妇儿才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孩子，哎哟，可爱笑了，见谁都乐呵呵的。”

林眠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故作不懂，含糊地道：“这样的吗？那挺好的啊，不怕生。”其实他心里清楚，奶奶一直希望他能早点成家，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自己临死前能够看到他成家立业。

林笑笑见状打趣道：“妈，小眠还小呢，而且怎么也得他有看上的姑娘才好。”

何明宇在一旁冷哼：“哪里小了？过完年就二十三了，我在他这个年纪，都谈过好几个对象了。”

闻言林笑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沉声道：“何明宇你再说一遍？好几个对象？是什么意思？”

于是两人又因为这句话拌起嘴来，奶奶在一旁乐呵呵地当和事佬，而刚刚小孩子的话题也被大家抛到了脑后，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再提起。

何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何老爷子倒是只有何明宇这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一些旁支亲戚，在公司里干着不重要的活，年底了拿拿分红，一个个倒是都没什么歪心思，只想躺着拿钱。

也正因此，平时大家也不怎么来往，大年三十也是各过各的，初一才会挨个过来拜年，倒是让林眠生落了个清静。

晚上他们在客厅里陪奶奶看春节联欢晚会，林眠生在零点的前十分钟借口说自己肚子疼，去上厕所，然后直接去了二楼阳台。虽然外面风吹得有点冷，但吃饭的时候他喝了点小酒，现在身上热乎乎的。

他给方鹤打了个视频电话，等了大概十几秒的样子方鹤才接。

视频一接通，林眠生就鼓着嘴生气地道：“怎么这么久才接？”可能是因为酒的度数有点高，他脑袋晕晕的，说起话来都有点大舌头，感觉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

方鹤那边很安静，没有嘈杂热闹的春晚的声音，也没有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他坐在床上，只开了床头的小台灯，灯光斜斜地从旁边照射在他脸上，让他的面庞看起来轮廓分明，相比于在林眠生面前时的温柔，此刻就多了几分冷漠。

在看到林眠生的瞬间，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漾出淡淡的笑意，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抱歉，刚刚去厨房里倒了杯水，没来得及。”

听方鹤这么说，林眠生一下子心软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矫情，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旁边的躺椅上，双手捧着手机对方鹤呵呵傻笑，“哦，那就原谅你了。”

方鹤嘴角轻轻勾起，问道：“晚上喝酒了吗？”

林眠生脸早就红了，眼神也有些飘忽，他冲着镜头伸出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姿势，认真地道：“就一点点，不多。”说完他还打了个嗝，酒气从喉咙里直冲上来，熏得他直接皱起了眉。

他红着眼睛对方鹤说：“方老师，我真的好想跟你一起过年。”

方鹤沉默了下，说：“以后会的。”

林眠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坐起来问道：“真的吗？”

方鹤点点头，笑着道：“真的。”

也许是酒劲上来，林眠生感觉自己好像更晕了，他仰头向后靠在椅背上，捧着手机，呆呆地看着方鹤，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方老师，以后，你都不会再一个人过年了。”

视频对面方鹤神色一顿，他神情专注地看了林眠生许久，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林眠生这边的夜空里却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

紧接着，更多更响的烟花爆竹也一起炸了开来，将这片寂静的夜彻底点燃。

林眠生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爬起来，兴奋地对方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