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屹立着一个大大的“哦”字，皱皱巴巴的，显然被橡皮摧残过。
沈星颖嫌弃地把纸条随意地丢进桌洞里，又抽出一张崭新的。
“你方程式会背了吗？我们一起去呗。看到快点回复，大男人，墨迹什么。”
这张纸条回复的效率倒是出奇的高。
“八百遍公式，哪有这么快。”
“要不要我帮你抄点？”
“你的字和我的一样吗？”
“陈嘉阳也不是在帮你抄嘛。”
“你偷偷关注我？你怎么知道陈嘉阳在帮我抄？”
沈星颖刚想动笔，却被后面突然出来的脸吓得一抖。
“在聊什么呢？小沈同学，挺开心啊。”张蔚鸣一脸“吃瓜”的表情看着她。
沈星颖莫名心虚，“没……没什么。”
“哎哟，我们余哥就是这样，从小就行侠仗义，你不用这么感动。喜欢什么的也是正常的，但是现在不合时宜啊，人家还有女朋友呢。”
“没有。就是普通朋友。之前的。”沈星颖态度冷淡很多。
“你还别说，他女朋友就占有欲挺强的，上次不是北姐来嘛，他过来跟你们说了几句话，嘿，他女朋友就生了三天的气。”
“然后呢？”
余羲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纸条传上来，忍不住往后瞟了一眼，刚好和张蔚鸣对视上。
张蔚鸣心虚地对他笑笑。
沈星颖转过身去，什么都没发现，又转回去，“咋啦？怎么突然不讲了？”
“没什么。我……我作业还没写完。哎哟这个作业得快点写啊，哈哈。”
“哦，我去找高老师背方程式了。”
余羲和目送她上台和管理老师说了什么，默默走出教室。
「Galaxy：她去干嘛了？」
「Galaxy：别装死。」
张蔚鸣偷偷往上瞟了一眼管理老师，借着书的高度挡住手机，单手在对话框里打字。
「隐姓埋名吴彦祖：她？什么情况啊余哥。」
「Galaxy：关你屁事。」
自从沈星颖来了之后，余羲和就没把手机拿出来过。
「隐姓埋名吴彦祖：【吃瓜】她去找老高了，你要是不告诉我，等她回来我就问她了。」
「Galaxy：行。」
行？什么意思？这个女生到底什么来头。张蔚鸣百思不得其解，但以他和余羲和做了三年同学的了解，直接问沈星颖就是找死。
好奇心害死猫。所以，他决定慢慢等。
等一个真相。
沈星颖在放学前一分钟踩点进了教室。
余羲和也早在她进来前把手机丢回桌洞。
沈星颖回来后也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下课铃一响，就有人飞速地冲向食堂。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顿时让人产生一种天崩地裂的错觉。
风波过去，教室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眉眼如黛的女生，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
“阿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听说校门口又新开了一家小吃店。”
余羲和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沈星颖。
“不用了，我这还有事。”
“怎么了？没有什么事能比美美吃一顿更重要。”
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桌子旁。
“老高让背的化学方程式没默出来，抄着呢。”
“高叔叔怎么这样呢？你别抄了，我去和他说一声。他估计也是在气头上，平时看你可骄傲着呢。你别在意。”
沈星颖看了一眼，女生穿的是凭栏校区的制服，应该是国际部的学生。
一中一直分成两个校区，一个是以普通高中学生为主的芰荷校区，另一个是以国际生和初中生为主的凭栏校区。
说是两个校区，其实两个地方只隔了一条马路。
“嗯。我今天实在没心情吃饭，你去吧。”
“那好吧，我回来跟你带饭哦。”
女生前脚刚出，谢芮蕊后一脚就迈了进来。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进教室的第一步就是和余羲和打招呼。
“还没走呢，余哥。”
余羲和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嗯。”
沈星颖打断了她强硬的搭讪，拉着她和孙璎就往食堂走。
“怎么了？谁惹我们星颖颖生气了？”
“别跟他搭话，软饭男。”
“他？”
孙璎也插上了话。
“不至于吧，他家里不缺钱。”
“对啊，他怎么可能是软饭男。你看他今天穿的鞋，钩子的最新款，小一万呢。”
“我不认识鞋。万一是他女朋友送他的呢。”
“他之前在初中部就挺有名的。长得帅，打游戏好，有钱。我听我朋友说他前几天还送了崔雅一双私定的钩子呢。就是他那个女朋友。”孙璎想了想，又遗憾地补充一句，“就是可惜了，好好的帅哥居然是个渣男，一个星期换一次女朋友。”
“算了，别管了，吃饭去吧。”沈星颖不想再纠结，毕竟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权利管他的事。
“哎，不过你说他女朋友也真是有钱啊，国际部一个学期学费就要五万呢。要是我家也这么有钱就好了。我们班有人天天在那炫耀她的钩子限量款。”
“你也可以现在开始，好好努力读书，争取以后赚大钱。”沈星颖语重心长地拍拍谢芮蕊的肩。
“得了吧，多少人读完研究生都找不到工作，况且文科生本来出路就不多。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罗马的方向，而有些人一出生就到罗马喽。”
“那也不能因为找不到而不找了呀。既然开头已经注定，为什么不去改变结果呢？”
“当然可以改变，嫁给有钱人不就好了。”
说到这个，谢芮蕊想起来了，抵了抵沈星颖的手臂，“星颖，那个陈嘉阳是你表弟吧，他家里是不是也挺有钱的。”
“他不近女色。”
谢芮蕊长长地“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吃完饭，三人并肩走在走廊上，穿过满是名言警句的墙，偶然间看见外头的枫树打着旋落叶，那叶火红，像极了某个黄昏的火烧云。
在三班门口和谢芮蕊告了别，准备抬脚迈过教室门槛的瞬间对上一双满是怨怼的眸子。
余羲和眼神追随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不是说和我一起去背方程式吗？”
沈星颖尽力绷住表情，避免他的直视，她看似不经意地坐下，随意翻开一页书，“我？说过吗？我们俩很熟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
沈星颖把头埋进书里，不去琢磨他语气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失望和委屈。
“十年了。从你失约开始，我们不就不是朋友了吗。”
“我……”
“聊什么呢阿和。”崔雅从包里拿出一袋打包好的吃的放到余羲和桌上，“快吃，别饿着。”
“谢谢，晚点把钱转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
“行了，你快吃，我要回学校了。”崔雅坐在周以楠的位置上，慢慢把脸凑到余羲和面前，闭眼想要亲上去。
余羲和下意识地躲闪，一下没坐稳，摔在地上。
崔雅听到动静，睁开了眼，愤愤地离开了。
张蔚鸣笑嘻嘻地走了上去，扶起了余羲和，“哟哟哟，余哥在这装纯呢。”
余羲和掸了掸身上的灰，“滚。”
“啧啧啧，余哥啊，你这恋爱好不容易坚持了一个月，不给力啊。”
“你行你上。”
张蔚鸣刚想反驳两句，门口就响起拍门声。
“张蔚鸣！离上课只剩十分钟了，你还待在这干什么！身为一班的学生，一点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期中考能考满分了是吧！”
张蔚鸣快速溜回座位，拿书挡住自己的脸，和他同桌吐槽，“妈的，小桉桉，你这些年都是怎么撑过来的。”
严倩假装没听到，走上讲台环顾一圈，“周以楠呢？”
张蔚鸣和余羲和都心照不宣地开口，“上厕所去了。”
严倩冷哼一声，“你们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是吧？让他下课来找我。”
沈星颖在心里默默为这位好心的大哥祈祷。
严倩是一中出了名的凶，爱好就是请家长，和家长交流。
世事难料，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沈星颖。
“昨天的周测，怎么这么多人达不到标准啊？尤其是沈星颖同学，物理不好就得好好学！别成了自己的拉分项！”
沈星颖听到这话，恨不得地上立马出现一条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对不起老师，我一定好好学物理。”
严倩也没揪着不放，满意地点点头，“有这个态度就行，不会的可以问我或者问问同学。”
中自习的铃打响。
“报告。”
严倩推了推过时的眼镜，开始阴阳怪气，“哟，少爷来了呀，上个课还要八抬大轿去请是吧？”
“对不起老师。”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行了，下课来找我一趟。现在我们来做限时训练。”
周以楠一走就是一节课。沈星颖对于这个帮过自己的“好人”泛起“吃瓜”之心。她往后靠了靠，抵了抵张蔚鸣的桌子。
“周以楠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张蔚鸣把手机藏到书下，抬头看了一眼。
“是啊，周以楠咋还没回来呢。你妈不会把他吃了吧。”
后面那句话是对他同桌说的。
他同桌“啊”一声，挠了挠头，呆呆地说了句：“不会吧。”
“不知道，我去办公室打探打探。”
张蔚鸣随意掏上一本书，冲出了教室。
没过一会儿，他就和周以楠一起回来了。
沈星颖看到结伴的两个人，反而不好意思问了。她转着笔，盯着一道数学题琢磨，想要转移注意力。刚有了些思路，突然传来一阵恶臭。
她假意抬头舒展舒展脖子，余光打探四周。
坐右边的是一个头发凌乱的男生，好像是一中有名的学神，至于叫什么，她也记不清。
那人脱了鞋，光脚踩在凳子上，时不时拿笔挠挠头，似欣喜，似癫狂。
显然，不止沈星颖一个人闻到怪味，周围有人皱着眉头带上口罩。
沈星颖心里纠结许久，才鼓起勇气小声靠过去叫他，“同学，同学，公共场合，你可不可以穿上鞋。”
那人很不耐烦地斜看她一眼，“沈同学，你打断了我的思路，你这是对数学的不敬畏。”
沈星颖尴尬地笑笑，“我觉得你脱鞋也是对数学的不敬畏，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我们可以讨论讨论。”
那人对她这说辞嗤之以鼻，“哦~原来沈同学是瞧不起我啊~不就是数学满分吗，一次满分而已，又不是次次满分。”
“总比某些连满分都没见过的人好吧。”周以楠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什么意思啊周以楠，上过年级前十吗就在这叫。”
“上没上过有什么关系，人品这就甩了你一大截，公共场合脱鞋，不尊重女同学，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那人眼见着说不过，“唰”的一下弹起来要动手。
张蔚鸣眼疾手快，冲上来来拦，“楠楠，你今天吃枪药了啊，淡定点，深呼吸。”
安慰完这边又去照顾另一边，“那个冯哥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楠楠计较。这于情于理啊，公共场合脱鞋肯定不对，打扰别的同学，我知道您做题忘我，但还是要注意一点的。周以楠今天也是心情不好。”
说完，他还不忘给生物课代表使眼色，“怎么回事呢，快去找老蒋，就算是自习课也不能缺席啊。”
冯展乾抠了抠手指指缝，“行呗，你道个歉好了，我就原谅你。”
周以楠把凳子往前一踢，“道个屁。”
冯展乾看到这态度更气了，眼见着又要上去，张蔚鸣拼命拉着。
“对不起。这件事都是因为我，能不能请你把鞋子穿上，打扰你做题是我的错。”沈星颖低着头，态度诚恳万分。
她也不是真的想道歉，只是怕真的打起来影响了周以楠，他是个好人，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