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上出现细碎裂纹，地面逐渐开始摇晃，顾安一个不稳往后退了几步，又重新将手掌放上去。

玉青慈脸色平静站在一旁，有一种大厦将倾的解脱感。

墨烟流有一瞬间，几乎在玉青慈身上看到了自己临死前那副模样。

“顾安也是从第一届审判庭选拔赛走出来的？”墨烟流问。

“是啊，那届只出来他和秦暮两个人，当时顾安当了审判长，秦暮是他的副手。”徐瑾回答。

“糟了，我觉得她要把我们都埋在地下，赶紧离开这里。”

墨烟流一回头，一块巨石猛地落下来砸在三人身后，正正好好填住那条路的缺口。

顾安手心的陨石瞬间炸裂，变成齑粉四散坠落，顷刻间地动山摇，山顶碎石簌簌往下落。

墨烟流三人从缺口退出来，玉青慈脸色一变：“什么人？”

顾安回头：“墨十月？！你怎么在这里？”

墨烟流脸色一沉，问：“玉青慈，从哪儿离开？”

这下顾安才反应过来出口被堵，眉眼骤然氤氲出怒气：“玉青慈，你敢耍我？”

玉青慈退后几步，脸上露出狂悖的笑容：“顾安，你可是跟秦暮一起踩着我女儿尸体走出去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

“摧毁狩猎区？呵！不过是幌子，我就是要把你和秦暮一起埋在这里。没想到一个审判庭庭长，一个反叛党首领，跟三岁小孩一样好骗。”

玉青慈笑容一敛，手指架在胸前慢慢展开，凌厉的气势随之喷涌而出，黑洞越来越宽，飞沙走石，灰暗幽微，有吸纳世间万物之势。

“是混沌幻境！”顾安面色一凝，手中已聚起火旋抵挡。

墨烟流惊讶发现，此前玉青慈控制的那两个“猎人”，已经成为她的傀儡，手中展出和玉青慈同样的术法，就像玉青慈的两个镜像分身，三人阵法一摆，幻境瞬间威力大增。

裴野上前帮忙，两人气息和术法在幻境中对撞，巨大的威压铺展开来。

墨烟流和徐瑾骤然间脸色有些发白，但怪异的是，同样身为火系的顾安却没受到任何影响，还能跟裴野打配合。

趁三人纠缠之时，墨烟流与徐瑾转了一圈，并无发现其他出口，现下只能将原路重新炸开。

徐瑾走到石洞前，用了些力气，洞口巨石却纹丝不动。

墨烟流思考一瞬，走到许瑾跟前：“我教你个法决。”

徐瑾照着墨烟流口型将法决念出来，骤然间气血上涌，火系波纹沿着皮肤肌理漫到脸上，她脸颊的那朵玫瑰花纹身倏然间变红，燃出火焰。徐瑾手掌放在巨石上一推，石头瞬间崩裂，那条通道重新显现。

“裴野，快走！”墨烟流冲身后喊了一声，也没管这两人听没听见，和徐瑾二人沿着洞穴跑了出去。

身后裴野见墨烟流已经离开，异能瞬间从身体四周喷泄而出，像炸弹一样迸溅在山体之中。

顾安反应快，在发觉不对劲时迅速跟着退了出去。裴野再出来时，山体已经轰然倒塌，玉青慈变成一堆碎泥被埋在下面。

随着山体坍塌，整个狩猎区开始地动山摇。几人爬上山顶后，那几个审判者早已晕在地上。

顾安踢了地上下人一脚，跟徐瑾说：“带着秦暮，狩猎区大门只有审判长的指纹和脸部识别才能开启。”

“是。”徐瑾抓着秦暮的手腕将人拖动，然而她身上有伤，行动十分费力。

墨烟流上去想接过来，被裴野抢先一步：“我来吧。”

走到狩猎区门前，裴野把秦暮整个人压在电子屏上，门开后又将人推了出去，秦暮就瘫着摔在狩猎区门口。

秦暮的对讲机还在发出间断的电流声，狩猎区摇晃的动静越来越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

“后面有一条暗道。”顾安握住墨烟流的胳膊：“墨十月，跟我走。”

裴野强行握着顾安的手腕把人推开，横插在顾安和墨烟流中间，瞳仁泛着浓烈的寒意，连话音都冷下来：“他不能跟你走。”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顾安撕下伪装后整个人像一块骨骼分明的铁，眸色冷峻，浑身上下都是反叛党首领肃穆的杀气。

他往前走了一步，死死盯着裴野的眼睛，怒火在眼中烧的分明：“宝贝，他是谁？”

“宝贝？呵，宝贝也是你叫的，你恶不恶心？”裴野整个人将墨烟流挡在身后，眼神锐利，掌心握拳，随时都要砸上去。

墨烟流和徐瑾对视一眼——这两人现在就是很急。这二位吵架挺会挑时间也挺会挑地方，眼看审判庭的人随时会过来处理残局，怎么就站在狩猎区门口不走了呢？

【按照剧情，你应该跟顾安走。】011小声建议。

“墨十月，跟我走。”顾安双手环胸，挑眉看着墨烟流，明显不把裴野放在眼里，这幅样子让裴野更愤怒，风暴乍现眼底，表面却依旧咬牙克制。

“不行。”裴野可能是觉得自己走“感情流”确实不占上峰——毕竟他早就知道墨烟流是反叛党，而且看样子墨烟流好像跟顾安关系不一般。

所以裴野试图讲道理：“你不是想进审判庭吗？现在狩猎区被毁，你如果跟他走了，这一辈子恐怕都会打上反叛党的烙印，没办法光明正大活着了。”

顾安见自己目的败露，脸色一阴，用力咬了咬后槽牙。他就是想让墨十月只属于他一个人，只帮他一个人做事。

此前墨十月不肯帮他试药，顾安心中已经有了隔阂，现在如果再让他进入审判庭，恐怕越来越不受控。

但顾安又没办法真的表现出来——毕竟墨十月对他的用处太大了，不好撕破脸。

墨烟流觉得裴野说的有道理，一旦被确定为反叛者，做很多事情都会受限。

“顾安，你们快走吧，审判庭的人要来了。”墨烟流往裴野身后退了半步，朝徐瑾使了个眼色，徐瑾瞬间明白什么意思，朝顾安耳语几句。

顾安咬牙切齿瞪了瞪裴野，又看向墨烟流。

隐在裴野身后的那个人眼神幽暗深邃，嘴角浮着很淡的笑意，有时候爱歪头，带点小动物习性，站着时慵懒又随意，难以分辨究竟在想什么。

甚至让人难以分辨想抢过来的冲动，是因为他有用，还是因为他漂亮。总归不是因为喜欢——像顾安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他微叹口气，转身离开。

裴野拳头一松，卸下防备后和墨烟流相视一笑。

墨烟流踢了踢脚下的秦暮，说：“把人扶起来吧，本来都没打算救他，现在这家伙反倒成了咱俩投名状了。”

裴野把秦暮扶起来，问：“徐瑾跟顾安说什么了？”

“大概就是说，我是因为顾安才进的审判庭。”

“那你是因为顾安吗？”

“总不会是因为你。”

墨烟流很轻地歪了歪头，揶揄：“哎，扶好了，怎么跟没吃饭一样。”

-

“刺啦——刺啦——”

[近日，狩猎区发生爆炸，有舆论称之为花神降罪，据审判长秦暮调查，实则有反叛党潜入狩猎区故意为之。]

[……以玉青慈为首的反叛党利用混沌幻境进入狩猎区，摧毁狩猎区芯核，利用舆论造势，妄图推翻执政党统治……]

[审判庭定会追本溯源，将所有造谣者全部缉拿归案。理想国的自由来源于每一个民众的斗争，五十九年风雨历程，反叛党不会动摇我们的根基，只会让我们更加团结，更加强大……请相信政府，不要传播谣言……]

“刺啦——刺啦——”

秦暮在狩猎区炸毁第二天，就宣布他亲爱的墨十月教授以“第一名”“镇压反叛党”“审判长的救命恩人”三条伟光正事迹，进入审判庭成为他的副手，顺便一块进审判庭的还有裴野。

秦暮十万分不乐意给裴野摘了狗链，还被拍了张照片登报“世纪大和解”。真不知道那群媒体每天脑子里都在鼓吹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杂事都能写成宇宙大爆炸，太阳撞地球。

反正秦暮本人看一次脸黑一次，他觉得那个位置就应该放墨十月单人高清巨幅动态海报，加wink带飞吻的那种典藏版。

虽然狩猎区里秦暮对墨烟流下手是一点没心软，但出来后该舔颜也一点没愧疚，上位者对自己的利益捍卫绝对精确到毫厘。

墨烟流借伤在家躺了三天，偶尔出席一下审判庭的测谎和庭审，为了跟裴野对口供，这三天干脆住在裴野家里。

还有就是理想国物价太贵，墨烟流在011那儿欠的债一层叠一层，只能先找个地儿蹭吃蹭喝。

裴野做好饭端过来时，墨烟流还窝在沙发上看新闻。

“看来顾安的造势颇有成效。”裴野轻笑一声，将毛巾递过来：“擦擦手。”

墨烟流接过来问：“我看审判庭应对的还不错，先推几个炮灰出去挡灾，再造几个英雄人物煽情，民众还挺买账的。”

“审判庭一直在做程序化军事化管理，民众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不爽。要不他们怎么那么喜欢看狩猎赛呢？很多人被压抑太久，内心渴望杀戮，已经到达变态的地步了。”

“确实挺变态的。”墨烟流回想曹以。

“代表审判庭权威的花神祭这么轻易被毁掉，不管是‘花神降罪’，还是反叛党入侵，都只能证明它的权威脆弱不堪一击。”

裴野把水杯递给墨烟流，说：“所以审判庭也意识到施压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开始走煽情和道德绑架路线了。”

“裴野，你还说我在政治场上游刃有余，我看咱俩也差不多嘛。”墨烟流冲裴野弯了弯眼角。

裴野被笑得勾了魂，垂眸靠在沙发上，眼角痣宛如一滴泪，将掉未掉，温柔痴情。

看的墨烟流有些心乱。他收回目光，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说：“对了，今晚我要出去一趟，顾安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