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赵的要把墨烟流带到地下城时，墨烟流特地给徐瑾发了信息，问她要不要光明正大去顾安的地盘转一圈。

听起来有些孩子气，可墨烟流就喜欢一些无用但会让自己很爽的剧情。

徐瑾跟他没差，这种好事当仁不让。要不是行动实在不便，她甚至想穿晚礼服去。

赵部长顺便带了几个审判庭的人，墨烟流自从听力受损后有些脸盲。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压根不知道别人长什么样子，纯靠听音辨人。

一路上他仔细看了许久，才有些印象。

这几位都是边缘人群，墨烟流之前把人喊办公室那次完全没见过这几位，更不曾想居然都是姓赵的手下，他做的可真够隐蔽。

如果这几位想在审判庭搞点什么小动作，还真没有人会注意到。

到地下城后，顾安亲自出来迎接，全程冷这一张脸，徐瑾实打实在他跟前转了好几圈，墨烟流全程忍着笑看顾安黑脸。

没人处，顾安靠到墨烟流身边冷冷说：“原来不是不认同我，是你太贪心了。”

“我是贪心。”墨烟流笑着说：“不仅审判庭，就连你的位置我也要坐。”

“你敢坐吗？”

“那你猜他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我？”

墨烟流指了指那位国防部长，说：“你这个位置，没准他更想让我来坐。”

“挑拨我，你还嫩了些。”顾安丝毫没受影响，说：“我们之间是利益置换，你能产生什么利益？光靠长得漂亮吗？还是听话？你可不是听话的人。”

“我有些好奇，居民区暴乱那次，顾爷是专门想弄死我？”

这本是墨烟流觉得顾安和审判庭关系不稳固的原因之一。

他以为顾安是想炸秦暮，可现在看来，顾安对自己想要什么想得很明白，不是好糊弄的人。

秦暮那天又非要让墨烟流上那辆车，这事只能是冲他来的。

但那时墨烟流压根没暴露。

顾安也并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目的，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没什么遮掩解释的必要。

“我的基地受到了攻击，你只是我回击他们的礼物。”

顾安低头，凑墨烟流耳边轻声说：“你影响力太大了墨教授，喜欢你的人又那么多。如果可以，我能把你无数次当成礼物献祭出去。”

这倒是符合墨烟流对他的认知。墨烟流冷笑一声，没再搭理他。

饭局过后，顾安和赵部长进了内间商量事情，门外一圈人守着。

墨烟流想听些什么，可惜耳朵不济，后悔让徐瑾提早离开，自己也有些醉了，出去醒了醒酒。

一晃神，突然进入了一个极其诡异的世界，墨烟流感觉自己的灵魂举起了斧头，从他身体里走了出来。

地下城瞬间变成了一幢诡异的房子，面前有四具血泡的尸体，墨烟流甚至能闻到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那个小男孩再次出现，他把四具尸体拖到一起，蹲在血泊中回头，冲墨烟流诡异地笑了。

突然墨烟流又听到风铃声。

“叮铃——”“叮铃——”

吵得墨烟流心慌又头疼，他挣扎着去揉自己的额头，“嗡”一声，从幻境回到现实。

“审判长，审判长？没事吧？”

肩膀处被人拍了一下，墨烟流回头，是赵部长。

顾安一改之前冷漠神态，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含笑看着他。

是禁术又发作了。

回去路上姓赵的没跟墨烟流坐一辆车，他被那几个审判庭的人送到街区。

下车后，他把随身带的解药倒进嘴里。

一路上墨烟流都在想自己的梦境，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梦到关于裴野的事情。

都是主神创造的世界，副本术法与他所在世界的术法是相通的，墨烟流决定问问011。

“011，帮我查一下顾安使用的这种禁术，将人催眠后，是可以梦到自己完全没经历过的事情吗？”

【稍等。】

011轻微的电流划过墨烟流大脑，随即回应：

【这是一种古老的禁忌术法，被施术者会放大自己内心的欲望和恐惧，逐渐失去理智和自我意识，成为施术者可以任意操纵的傀儡。】

“放大自己内心的欲望和恐惧，”墨烟流在心里默念，“也就是说，我梦到的一切都源自于我自己？”

【也有可能是墨十月。】

011说：【虽然你是身穿，但原主的意识还停留在你身上。】

难道说墨十月小时候真的认识裴野？

不过裴野昨天莫名奇妙的那几个问题——“你真失忆了”“你查的是我”，现在想来也怪怪的。

裴野这个人就很怪。

再联想到顾安说反叛党基地受到了攻击，墨烟流此刻只能怀疑在裴野身上。

所以之前裴野被抓到地下城，有可能并不是意外，是他故意来探底的。

墨烟流转身朝裴野家走去。

那边已经被审判庭彻底封禁，四处都贴着封条，也没有灯。

墨烟流打开手机灯，沿着院墙翻进去，小心撕开门上的封条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墨烟流试着按下夜灯，没有电。他只能借着手机光在客厅里行走。

好在此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墨烟流对房间里的环境很熟悉。

不知道是噩梦作用，还是此前总跟裴野一起住这里，此刻墨烟流眼中的房子和之前完全不同——摆设结构毫无变化，却平添了很多恐怖气息。

他甚至觉得自己梦中的一切都在这里重复上演。

墨烟流轻叹一声，往二楼走去。一间间房走过去，墨烟流最终在裴野房间的阳台上看到了那只风铃，黄铜制成的风铃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他拿起来挂回原位，一阵风吹来，铃铛敲着铜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脑海中的所有画面在此刻完整复现。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清晰，清晰到让墨烟流怀疑很多很多年前是否真的来过这里。

有一瞬间，他陷在无边黑暗中，就好像周遭一切都发出与他别无二致的呼吸声，他们同频共振，与这座房子彻底融为一体。

墨十月一定与这里有什么渊源。

墨烟流开始翻箱倒柜，希望能从这里找出些能佐证过去的东西。最后他翻出一个本子，里面混乱的画着一些诡异的图案，偶尔配着一些简短的文字。

最开始的画作大多是一男一女领着一个小孩，用的颜色也都是暖色调，看着很舒心。

后面逐渐用暗红色的血迹大片涂抹页面，墨烟流仔细观察了一下，不是红色颜料，就是凝固的血。

从这里开始画风突变，话本上开始出现很多碎尸，古怪的咒语，藏在黑暗里血红色的眼睛，恐怖狰狞的怪兽。

最后一页上写着：［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叫裴野，你会有新的名字……］

［无论未来你是否还记得你来时的路，当看到这本画本的时候，仇恨就会重新成为你向上翱翔的臂膀。］

名字上被涂抹了很黑很厚的一层颜料，墨烟流将其放在灯光下，那几个字已经完全和墨汁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楚。

墨烟流又从头翻了一遍画本。

他发现一个诡异的现象，这本画本的每一页都标了日期，从10月1日到10月31日，一共31页。

但其中会有一些很怪的描述，比如10月11日，裴野在画本中画了一只蓝色的太阳，写：夏天很热，还好今日有雨。

在10月15日，他又写：下雪了，希望冬天快点过去。

画本中的时间是混乱的，也或许是裴野受到创伤后，那段时间思维很混乱。

但他又写：当看到这本画本的时候，仇恨就会重新成为你向上翱翔的臂膀。

假设裴野思维清晰，并且就打算用这本画传达些什么，如果有问题的不是文字，那只能是日期。

十月。

如果这不是裴野的日记，而是墨十月的日记，或者说，［你会有新的名字——墨十月］，他和裴野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很多事情好像突然解释通，比如为什么裴野会故意接近墨烟流，除了他知道墨十月是反叛党外，是否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知道自己占用了墨十月的身份？

这样一来，裴野说自己歪打正着，也就解释得通。

包括之前他说，你就算帮反叛党做事也不能帮审判庭——或许是因为“裴野”的父母死在审判庭手中。

可这太荒唐了，自己替代的是一个叫墨十月的人，而他原本的身份是裴野，有一个角色被彻底销毁，由宿星辰的分身——甚至是他本人替代，并且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名叫“裴野”的身份，用这个身份去接近原本是“裴野”现在叫墨十月的人。

真够乱的。

却很合理。

墨烟流的副线任务是镇压反叛党，最初他以为，墨十月死在顾安手中，所以想报复顾安。

可如果是个人恩怨，他完全可以只杀顾安。

但报仇就不一样了。

思想罪是一场审判庭和顾安合伙设立的阴谋，目的就是架空权力，推翻执政党统治。

所谓的镇压反叛党，其实是要为墨十月的父母报仇。

墨烟流想到之前翻裴野档案时，他父母死时任职审判长的名字，正好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