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从没有空着手表白的道理。

为了能真正惊喜到莫迟心里去，沈间向周围好好打听了一番。

柳青青是最不容易找到的人，自她开始准备竞选统领，四处奔波。

“莫迟喜欢什么？你问我？她的喜好，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你是女生，是她欣赏的朋友。”沈间说，“总有些事，你会比我更了解。”

柳青青高兴地勾了勾嘴角，“那.....那还是有的。虽说要惊喜，可千万别弄那种公共场合彩带气球。找个安静地方，说点真心话，再准备礼物就可以了。”

沈间点了点头。

柳青青抓住他，“让她上飞船一定要小心。听说，1号向统领许诺了一个结果，才得以通过宇宙许可证。我相信这和莫迟的特殊性不无关系。”

“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但肯定和虫巢或近期寄生虫族有关。”

陈琳正在审批文件，头也不抬。

“前两天，1号刚调走一大批武器配件，运送进飞船。我想....或许要打一场硬仗。”

沈间点点头，“我会跟莫迟说的。”

“哦对差点忘记你是问我，她喜欢什么是吧。”陈琳放下工作，伸了个懒腰，关节嘎达嘎达响。

“小伙子别想那么多。如果她喜欢你，你做什么她都会高兴的。当然，莫迟最喜欢的还是嘴上那些事。你是不知道，她刚来联邦的时候，真的是看见什么都想啃两口，就好像吃饱喝足就人生幸福了。我是真的不理解.....”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呆久了，陈琳的话匣子一打开，就跟瀑布一样，哗啦啦地往外喷，说得唾沫纷飞。

沈间也不催，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学柳青青展开问细节，陈琳就又能说半天。

这一眨眼就过去两小时，外头的天从亮瞎眼，逐渐转向柔和。

浅薄的太阳光照亮陈琳案头几百份待审批文件。

“瞧我，说多了。”陈琳甩了甩手，“你也是，真有耐心听我讲这么多。每次跟后勤部那群小伙子聊没两句，就开始走神。”

沈间笑了笑，“您比我还了解莫迟。而且特别会讲故事，一下子就听入迷了。”

陈琳笑开了花，“和莫迟一个样子。嘴可真甜。”

等离开后勤部，已经是晚上了。

这两天联邦回归了日常，但晚霞下夹杂的装修声，证明了那场灾祸并未过去多久。

再平静的时光，总有人怅然等待夜不能寐的夜晚，只求一场大梦。

第二天训练部，夏天又跟着他，问些训练细节，沈间一一回答。

“我听说你还没跟莫迟表白。”

沈间一愣，转头问，“你怎么知道。”

“大家平常闲的时候，就属八卦传得最快。”夏天下了机甲，坐在他旁边，给自己喷肌肉舒缓药剂。沉默了一会儿，她偷偷瞟了他几眼，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憋在喉咙口，不知该不该说。

沈间望着训练的队员，“你说。我不会生气。”

夏天犹豫了一下，“我知道，她不是那些人说的，她并不弱。但她并不是绝世美女，又或者像你一样的机甲天才。你喜欢她.....为什么啊？训练部有比她更优秀的人。”

“.....她很好看，闪闪发光。”沈间的声音略冷，表情消失了，“至于是不是机甲天才，你明明去过庇护所。”他转头看向她，眼神中愠怒闪过，闭上眼睛压了下去，变得疲惫，“那儿有特别会种菜的人。虽然我们已经可以用科技无土栽培无污染食物......”

沈间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儿好笑，哼哼笑了两声，“也是，有什么区别呢。他们说没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没有价值。”

夏天委屈瘪了瘪嘴，“我知道了。”

“抱歉。我不是在对你生气。”沈间瞬间压制住了情绪，恢复以往温和笑脸，开始细数莫迟的优点。

“她的心很强大。其实小时候，她过得也不好，但从未怨天尤人，似乎是消化掉了，仍旧积极享受人生。她救过我，勇往直前，却从不求回报，本真，亮晶晶的。她伤心的时候会对自己冷漠，却永远对别人的伤痛敏感。她很真诚，近乎赤裸，但接受别人活得复杂。”

沈间歪着头，眼睛慢慢放空，嘴角上扬，眼睛开心眯起。

“她吃东西时会笑，害羞时会装不知道。其实有点儿喜欢我，但她不擅长为自己做决定。所以我想，其实我可以变得更自私一些。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我来听。”

夏天看着沈间温柔谈论着莫迟，从仰望信仰，至包容孩童，纯粹的爱意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将她从梦中扇醒了。

或许自己需要一个疲惫时的拥抱。

但她绝没有决心，像这样认真去爱谁。

这次，她笑得坦然，夸张地浑身抖了抖，“我这个电灯泡，掉下来的鸡皮疙瘩都够做一个永动机了。”

·

窗外仍旧漆黑一片，日常装修暂停，习惯的噪音骤然消失，人会自然产生焦躁。往常察觉不到的换气、电流、呼吸、心跳声，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此时此刻，安静也成为了一种声音。

莫迟挪近了些，歪头打量沈间说话。在他说某些句子时，会发出没有意义的笑。

这让他越说越慢，不知道哪里逗得她这样开心，一些莫名的停顿，微妙的情绪在蔓延。

说到夏天，他发现莫迟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沈间暂停讲述，声音异常清晰，往常细小情绪，在两个人的宿舍，变得格外赤裸。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你是想问1号调用武器的事吗？我-”

“你这几天没和我联系。”莫迟打断他，笑了笑，认真而真诚，“结果夏天追你的事，1号天天追着我说。虽然没有很在意，到底是有些心烦了。”

沈间一愣，手忙脚乱解释起他和夏天的关系。

莫迟听了一会儿，扑哧笑出了声。

沈间惶然停下，“我没想到这些....”他抓住她的手，本想解释什么，可看见她笑得停不下来，先是无措，继而跟着笑，有点儿假，比她还要大声。

莫迟用一个吻止住了他的笑。

沈间的脸瞬间爆红，像蒸熟的，耳朵更是红得滴血。

他见她还笑，就追上来亲。

莫迟往后一躲，咳嗽两声，转身看向另一边，认真说，“所以最后你想到亲手给我做顿饭？”

沈间良久没有回复。

莫迟疑惑地转向他。

“其实....是蘑菇帮我做了这个决定。”

“蘑菇？”

莫迟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淡了。自从离开后勤部，她与陈琳也不见几次。别论后期庇护所、团队赛的事，她忙到连轴转，连个整觉也没睡过几次。

但她始终记得蘑菇，因为自己刚进入后勤部，只觉得恍若一场大梦。一觉醒来仍是主神空间，或要执行什么任务。听见闹钟，探射而起，下意识会喊兔子，说自己马上就来。

要谢谢蘑菇嘴馋，时不时给她带水果，和一些高油高盐的小零食。

不健康油炸食物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缓解焦虑吗？

“她说，在联邦第一年，你看上去整个人精神恍惚。喝营养液跟喝药一样。”

“所以我就特别喜欢给她带点吃的。”蘑菇哼笑，“后来每逢我到晚一点。她那个眼睛就跟老鼠一样，滴溜溜地往我这儿瞟。和我一样，都不好意思欠别人人情。但她....看上去就是忘记了食物，到底有多好吃了！”

莫迟觉得眼睛酸酸的，闭上眼，揉了揉，“她比我想象中更敏感。”

沈间说，“你也是。我不了解的你，太少了。”

两人也不矫情，沉默了一会儿，自动转向飞船的事。

“我想和你一起去，行不行？”沈间看了眼外面无边黑暗，“如果是去别的地方，我一点都不担心。但在太空....莫迟，我怕你出事。”

一起上飞船？

莫迟只思考片刻，就知道这事不靠谱。

而且她心里隐隐的不安，在今天看见兔子后，进一步加深了。

“虫巢的异常、联邦内部出现的寄生虫族。这里需要你。”莫迟把手覆上沈间手背，“我不知道兔子会使出什么手段。他的巧舌如簧，你无法想象。甚至于说服统领作出退让.....也未必不可能。”

沈间皱了下眉，心沉了下去。

“那你此行？”

“我死不了。我承诺你。”莫迟笑着举三指发誓，“在我回来之前，你和柳青青一定要撑住。团结能团结的，巨人不是欣赏你吗，了解那些经验丰富的机甲战士，让他们信任你。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出了事.....”

莫迟心说，战斗力量在己方，谁也翻不了天。

沈间沉默了许久，久到外界的天一下子亮了起来。

联邦再度恢复了从前鸟语花香的样子。

可不会再有人的心，真以为祥和的平静会持续多久。

沈间牵着她的手，也举三指发誓，“我会等你安全回来。我会守住联邦。”

十日后，载有大量机甲与新型武器的飞船，包含莫迟在内五位调查员，向两光年外前线据点行进，计划汇合后执行秘密计划。连白发女人也信了1号的谎言，真正的执行情况，只有这个曾被联邦抛弃过的疯女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