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
暝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黑白分明的眼中浮现了一点茫然。
他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一张脸因为疼痛和失血惨白,向来沉郁的气息消散不少,全然一副软弱好欺的病美人模样。
燕凉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可以吗?”
接吻这个词对于暝有些陌生,但他想到了在下楼梯后,燕凉用唇触碰他的嘴角,眼泪是湿漉漉的,吻也是。
“怎么接吻?”暝先问,然后主动仰头,“是……这样吗?”
温软相触,分不清谁的心跳声更加鼓噪,燕凉的手不自觉压在暝的后颈,又顾忌着他的伤没敢用力。
他们大概小心翼翼贴着唇十几秒,暝试探性地张了张唇,下一秒就有湿热的东西滑进口腔,生涩地和他纠缠。
喘息声加剧,燕凉第一次接吻难免失了分寸,到后面几乎是压着暝掠夺气息,另一只手扣紧了他窄瘦的腰身,本能叫嚣着他多做些别的,好在理智堪堪压住了欲念。
暝苍白的唇已成了殷红,思绪如温水淌过般发散,吻毕,本能地攀附在燕凉的肩膀上调整呼吸。
燕凉检查起他背后的伤口有没有开裂渗血,掌心抚过他颈侧,“感觉怎么样?”
暝还在回神,慢半拍坦诚道:“……很舒服。”
“那下次多试试。”燕凉语调不太正经,却是克制地松开了他,回归正题,“东厂协助调查火灾一事……你认为会和林惊月有关吗?”
暝掀了掀眼皮,“林惊月并非死于火。”
燕凉:“那督主认为火鬼又如何?”
暝:“无稽之谈。”
燕凉挑了下眉,继续翻找抽屉里的其他物什,最里面藏着一个铁盒子,他直接用剑暴力把锁砍断,里面竟是满满当当的“丹药”,五颜六色,散发着一股异香。
燕凉对这些成分乱七八糟的化学产品没什么兴趣,他摸了摸,竟还扯出几张像是符箓的黄纸,燕凉仔细观察上面写下的东西,他对这类东西没什么了解,可单看上面的朱砂走向便觉得几分不适。
燕凉刚想问问暝懂不懂这些,眼前的场景倏地模糊,他只来得及圈住暝的腰,骤起的天光瞬间刺入瞳孔,短促的眩晕过后,他看到了一片熟悉的焦土。
……出来了?
“咳咳咳——”
耳边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燕凉转身就见皇甫东流狼狈地捶胸喘息,他的衣服多了好几块烧焦的破口,看起来没什么皮外伤。
同时,姜华庭也睁开赤红的双目,浓烟仿佛还往鼻尖钻,他好半天没缓过神。
“看来各位都一切安好。”藤原雪代是他们当中外表最为规整的,进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那种柔情也回到了她的脸上。
她美眸流转,目光准确无误地对准了燕凉怀里的人,“燕大人怎么还能带个人出来?”
燕凉:“这位是我的夫郎,东厂的薛暝督主,也不慎误入了幻境中,为救我受伤了。”
暝趴在他怀里微微直起身,露出半张漂亮的脸,以他在副本的身份,无需向藤原雪代交代什么。
“薛、薛暝?!”
不等藤原雪代讲话,皇甫东流惊愕地叫出声,几秒后又迅速改口,牵强地拉了拉嘴角,“不是,我是说,薛督主怎么会跟过来?”
暝:“三殿下,火灾一事我也有调查的权利。”
你一个残废来不就是纯添乱吗?皇甫东流腹诽,紧接着察觉几分不对:“薛督主一个人来的?还救了燕司郎?”
想起自己的立场,燕凉帮腔道:“我也很好奇,夫郎今日说待在府上为我招待其他贵客,怎的又一人现身这荒郊野岭,身边一个厂卫也不带?”
暝:“昨晚三殿下与杂家夫君进了芳菲阁,对否?”
皇甫东流:“……和这有什么关系?”
暝眼尾锐利,淡笑道:“呵,杂家是轻贱,但外边的东西,也不比杂家干净到哪去。”
这话就差指着皇甫东流的鼻子质问他是不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薛暝是谁?天子脚下第一权臣,连太子都要敬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甫东流背地里再看不起他,到他跟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薛督主,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三殿下。”暝细声细气,“非杂家多事,您作为真龙后裔,天天出入那些个脏地本就于理不合,陛下年迈,您也不能再这样不懂事了。”
皇甫东流被倒打一耙,气得脖子都红了,偏生他不能说什么,咬牙切齿道:“薛督主说的是,本宫定会谨遵教诲。”
暝没回应他的话,明摆着几分看不上,手臂圈住燕凉的脖颈继续埋头昏睡。
燕凉适时皱眉,像是对他的亲近举动厌烦,皇甫东流狠狠皱眉,为自己的弟弟受这种委屈感到愤怒。
姜华庭对他们这一来二去的举动感到些许兴味,出声搅和道:“督主大人和燕大人看起来感情真好,世人皆道二位貌合神离,我觉得不然。”
皇甫东流皮笑肉不笑看他:“你倒是耿直。”什么话都敢说。
姜华庭:“殿下谬赞。”
怎么着薛暝也不是个合他心意的“弟媳”,皇甫东流可不想搞得人尽皆知他们夫夫关系好,不欲多谈,摆手道:
“我刚刚在幻境里发现一些东西,来接我们的马车到了,我们边走边说。”
皇甫东流看向藤原雪代:“委屈姑娘和我们共乘一驾了。”
藤原雪代很懂:“江湖子弟,不在乎这些。”
马车足够敞亮,皇甫东流率先开口道:“我进了浔村的祠堂,那里偏远,火烧的没那么旺,我找到了些村民的名单,这村子的村长好像在早年收养了不少小孩……多半是女孩。”
这种举动很容易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看来每个人在幻境中发现的东西都不一样。”藤原雪代轻轻缓缓道,“我是找到了一块绢布,被烧了大半,只留下一些字,好像是一首诗……叫作《连就连》。”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燕凉搂着暝,眼皮微微抬起。
藤原雪代:“我不是本国人,对这些诗了解很少,各位有清楚的吗?”
皇甫东流:“这诗我也没怎么听过,单凭字意来看,是指在爱情中白头偕□□赴黄泉的意思吗?这应该是女儿家的东西,藤原姑娘知道这帕子主人的身份吗?”
藤原雪代摇头。
姜华庭接上话:“我是发现了一些记载。刚刚殿下说了村长收养过很多女孩,他培养这些女孩的确是有目的的,但他的真正目的,是让这些女孩从小就去接触王权贵族子弟。”
“每个女孩从被收养的一刻开始就被培养,村长会安排这些女孩定时去哪个地方、做哪些事、对应哪家的少爷老爷,慢慢得到那些权贵的宠爱……”
这种另类的渗透安的什么心昭然若揭。
“他难道是想反了不成?”皇甫东流面色阴沉。
“殿下。”燕凉道,“阮娘的真名是不是叫作林惊月?”
皇甫东流的眼神几分复杂,“你发现的是这个?”
燕凉不置可否:“我在一本类似于族谱的东西上发现了许多女子的名字,其中‘林惊月’的名字被单独圈出来了。”
“刚刚听姜兄所言,我想起一些事。阮娘当年和陛下不就是年少相识,互生情愫,但后面好些年阮娘才得偿所愿嫁给了陛下。”
燕凉道:“我在思考,林贵妃和陛下的相遇相识相爱是不是也早有预谋,只是林贵妃本人并不知情。”
“此外,我还发现浔村人秘密研究了那所谓的长生之术,或许林贵妃的死也是因为陛下受他们蒙蔽所致。”
“……”
皇甫东流怔愣许久,他的眉骨下压,显出几分不知所措的颓唐来,“真是如此……?”
燕凉:“殿下?”
“……我了解的也并不多。”皇甫东流安安静静地与他对视,意外的平和,“燕凉,有些事我其实并不想让你知道。”
燕凉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些许对方莫名的信任,“殿下为何这么说?”
皇甫东流隐晦地瞥了瞥另外三人,“罢了,现在先回皇宫吧,不是要查林贵妃吗?趁着父皇不在宫中,我们就去辛夷宫,林贵妃最后死的地方看看。”
他态度转变的太突然,其余几人一时静默,随后应好。
燕凉垂眸,隐约觉得几分古怪。
皇甫东流这个人,性情、背景看似复杂多变,实则最为真实,真实到像是副本最中心关键的人物,在以往的副本中,除了boss都没出现过这么鲜明的NPC。
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进退有度,每次探案也都仔细分析,丝毫没有划水的嫌疑,有时候把各个线索串联的比玩家还好。
燕凉分析下去,古怪感越发强烈。
另一方面,皇甫东流贵为皇子,生来有帝王家的傲慢和高高在上,却似乎为亲缘所牵挂,对那位死去的弟弟、对他,甚至是对林贵妃都留有一丝温情在。
火灾、林贵妃之死、烟火大会一件一件事与他挂钩,贯穿玩家探索的整个主线任务。
这样最中心最关键的人物,已经不能用普通的NPC来形容了。
他更像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