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姜哲跟叶一言在微信里不欢而散后，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专心收拾屋子打包行李这件事情上。

姜哲住的地方是个标准的一居室，这间房屋整体面积不到60平，房子虽然在五环外还是老小区，但是京城房价寸土寸金，这样的一居室每月房租也能要价五千元。屋内冰箱、电视、空调、洗衣机、床、床垫、基本家居家电等大件物品，都是房东提前配好的，租客只需拎包入住。

姜哲来京十年，基本上每隔一年就会搬一次家。搬家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为了方便经常搬家，她平时并没有囤积物品的习惯，所以收拾起来很快。一口气忙到下午五点半，她已经把所有要带走的物品都装箱完毕。等结束最后的清扫工作，她整个人瞬间泄力歪倒在客厅沙发里，这打仗一样的搬家累活终于能告一段落，她只觉又饿又累。

此刻，全屋干净整洁。跟姜哲刚入住时一模一样，八个大箱子整齐摆放在客厅。大箱子里装着她32年人生全部家当，它们陪着姜哲，有时在此地停留，有时在别处停留。

姜哲瘫在沙发上缓了缓，正准备点外卖，突然，敲门声响起。这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听起来显得十分突兀。她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朝门口缓缓走去，往猫眼一看，脱口而出骂了声， “cao！”

门外，叶一言正堂而皇之地在门口站着。

姜哲稍作深呼吸，她下意识脱口的骂声有点大，说不定门外的叶一言都听见了，她装死不开门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姜哲堵在门口，脸色并不好看。

“方明月找lulu要的地址，我在附近办事，顺便请你吃晚餐。”

叶一言答得正经，说完还冲着姜哲晃了晃手里两个港式茶餐厅纸袋子。

姜哲秒撒谎，“呃，我吃过了。”可是她的肚子却在同一时间咕咕咕响了起来。

空气里写满了尴尬。

叶一言装没听见姜哲肚子发出的声音，而是神情自若地说：“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进去吃吗？因为我饿了。”

姜哲不好意思把叶一言堵在门口，便侧身让叶一言进来，“不用换鞋，明天就搬走了。”

姜哲说完就溜进厨房喝水，留叶一言自便。

叶一言一进屋就看到了客厅整齐摆放的八个大纸箱，再扫视一圈，屋内已经收拾得很干净。这间一居室目测不到60平，她心想，“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倒是足够。”

“你就这点东西？都收拾好了？”

叶一言装作随意的样子，把打包菜品从纸袋里拿出来放在餐桌上。

姜哲从厨房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顺手放在餐桌上，“嗯，就这些。”

叶一言扫了一眼矿泉水，“我打包了两杯柠檬茶，你要冰的还是热的？”

“冰的吧。”

姜哲早就想喝冰饮。

叶一言拿起冻柠檬茶，插上吸管递给姜哲。

姜哲没客气，接过冻柠檬茶就猛吸了一大口。这口冰饮让她一整天的疲惫得到了缓解，但她肚子更饿了，又咕咕作响。

叶一言喝了一口热柠檬茶，淡定地说：“你有这个闲工夫演戏，还不如老老实实坐下来陪我吃点。”

桌上摆了五道菜：花旗参炖乌鸡汤、豉汁蒸排骨、蜜汁叉烧、凉瓜滑蛋、白灼芥兰，主食是一份干炒牛河。

空气里飘散着热腾腾的食物香气，直冲姜哲脑门造成晕眩。于是她心一横，在叶一言对面坐下。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只知道自己再不进食肯定会低血糖。

叶一言盛了两碗乌鸡汤，一碗放在姜哲面前，一碗自己小口喝着。

二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叶一言说：“我晚上不吃主食，干炒牛河你吃吧。”

“哦，好。”

姜哲专心进食。

叶一言夹起一根青菜，问：“你中午是不是也没吃？”

姜哲停顿一下，老实回答：“嗯，忘记了。”

叶一言又夹起一根青菜，自然对话，“那你多吃点。”

“嗯。”

叶一言其实不饿，但凭演技假吃。一桌子食物她真正吃进去的没多少，见姜哲吃得差不多了，她掏出手机给方明月发微信。

姜哲干掉最后一口干炒牛河，又吸干净杯内剩余的冻柠檬茶，终于吃饱喝足，用餐结束。见对面的叶一言正在看手机，于是她也掏出手机消食，她的手机上有几条lulu发来的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

噜噜噜噜：「你跟方明月到底啥关系啊？？？」

噜噜噜噜：「她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她朋友有套空房子，你答应去住！！！」

噜噜噜噜：「为什么你要搬去她朋友那里住啊？你不是说你跟方明月不熟吗？？？」

噜噜噜噜：「什么朋友啊？你认识吗？？？靠谱吗？？？？？」

噜噜噜噜：[土拨鼠尖叫表情包]

噜噜噜噜：「你怎么不接电话？」

噜噜噜噜：「看到回消息OK？？？」

噜噜噜噜：[土拨鼠尖叫表情包]

lulu的微信消息是四十分钟前发过来的，那个时候叶一言刚进屋没多久，这期间姜哲一直没看手机。

姜哲看到lulu的消息后，整个人非常疑惑甚至有点生气，于是她狠狠地盯着若无其事玩手机的叶一言。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叶一言抬头与她对视。

突然，敲门声响起。但姜哲坐着没动，继续盯。

叶一言疑惑，“你不去开门？”

姜哲睨了叶一言一眼，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方明月。

方明月支棱起满分笑容打招呼，“嗨～姜小姐，又见面了。”

姜哲以为方明月是来找叶一言的，她正准备侧身让方明月进来，屋内叶一言就开口了。

“客厅的八个箱子，搬走。”

姜哲这才看清原来方明月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而且两个保镖一人推了一个装货专用大推车。只见两个保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姜哲进屋搬箱子，他俩把八个大箱子搬出屋外只用时1分钟左右。

保镖进进出出搬箱子期间，方明月已经擅自进到屋内用手护着门旁边的姜哲，她怕姜哲冲出去抢箱子。

等保镖搬完，方明月快速退到门外，留下一句，“姜小姐，再见。”火速撤离。

门被方明月从外面砰一声关上后，屋内陷入寂静模式。

姜哲石化一样定在原地，两分钟后，她不可思议地转头问叶一言，“你在干什么？”

叶一言根本没看姜哲，她在玩手机，“帮你搬家。”

姜哲冷冷地问：“搬到哪里？”

叶一言还在看手机，“远洋国际。”

“我不同意！”

姜哲即将翻脸。

叶一言突然放下手机，冲着姜哲玩味一笑，“没关系，我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你！”

姜哲就要破口大骂。

“嗯？我怎么？你怎么不骂？你这么能忍？”

叶一言似乎心情很好，她翘着二郎腿，坐姿懒散。

姜哲被气得呼吸加重，胸脯大幅度起伏。

叶一言无所谓地说：“你既然骂不出口就先缓一缓，等你稍微平静一点了，我开车送你去住的地方。”

见姜哲毫无反应，于是叶一言继续拱火，“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转身离开，你不是很擅长逃避吗？你可以试试看这次你逃不逃得掉。”

姜哲站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叶一言，她发现这个人此刻非常陌生。在她的印象里，叶一言从来不曾这样讲话。

她见过虽然时时刻刻保持一板一眼做派的，但温柔的叶一言。见过偶尔也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但幽默的叶一言。她没见过阴晴不定的，阴阳怪气的，咄咄逼人的叶一言。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陌生的叶一言。

叶一言这会儿正在跟方明月聊微信。

方明月：「小祖宗你那边什么情况了？姜小姐没跟你吵架吧？」

方明月：[狗子吃瓜表情包]

Y：「没有吵架，她自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方明月：「你......」

方明月：「有没有......」

方明月：「觉得......」

方明月：「自己......」

Y：「有屁快放。」

方明月：「有点太过分了～」

Y：「没有。」

方明月：[小狗呵呵表情包]

Y：「那边水电燃气都能正常使用吗？」

方明月：「放心吧小祖宗，保洁阿姨把床都铺好了～～～」

方明月：「你晚上要住这边吗？」

方明月：[狗子奸笑表情包]

Y：「当然不会，你不要胡说八道。」

方明月：[狗子奸笑表情包]

方明月：「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Y：「尽快。」

叶一言收起手机，收拾桌上垃圾。收拾完垃圾，她看一眼在沙发上坐着发呆的姜哲，看起来情绪稳定。

叶一言站在门口，冷声说：“走吧。”

姜哲没有动。

叶一言走到姜哲面前站定，询问：“需要我拉你起来吗？”

姜哲警惕地看着叶一言。接着，她唰一下就站起来冲进房间拿包，又冲回客厅拔下手机充电器装进包内，随后夺门而出。

晚秋八点，一辆迈巴赫在京城夜色里飞驰，车内顶配音响正播放着维瓦尔第的《四季》。车内二人，各怀心事，各自沉默。

这段路程刚刚过半，前方道路已经变窄。从此只能互相纠缠，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