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兰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开怀地笑了起来：“学弟你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泽菲尔不置可否地笑笑。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泽菲尔扣在桌子上的光脑又震动了起来，这次不是短促的一两声，而是小鸟啁啾般的清脆铃声，是他设的九点整的提示。

泽菲尔收拾好铺在桌面上的书本，拎着书包带子站起身来：“谢谢学长这段时间的帮助。”

“这不算什么啦，帮助同学院的学弟是我这个前辈该做的。“凯兰托着腮望着他，笑容可掬：“对了，学弟你待会有事吗？”

“明天我们一年级就要月底测试了，我准备回寝室再复习一会，凯兰学长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凯兰翠绿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我听说因为想要观看决斗的人太多，加雷斯和新来的那位新生今晚的决斗地点改到了餐厅后面的空地，听说时间也延到了九点半开始，现在去的话还来得及看看，我倒是蛮好奇谁能赢的。”

“你不去看吗？”

*

加雷斯·奥康纳这两天也听到了大家对决斗的议论，他巴不得更多人看到卡洛斯输给他的败相，于是下午就让他的几个跟班把两台模拟训练舱从训练室抬到了餐厅后宽阔的空地。

而卡洛斯直到晚饭之后回到寝室，才被听到风声匆匆来找他的伊赛特告知更换地点的事情。

等他来到餐厅后面时，二楼的露台上人声鼎沸，数十道灯光照得下方的空地亮如白昼，一排少年支着手肘倚靠在光滑的栏杆上，看到卡洛斯出现，嬉笑着朝着他指指点点。

决斗还未开始，露台正对面的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未显示作战画面，扎眼的红色屏幕上，加雷斯的巨型半身照抱着胸傲慢的俯视着空地。一块少得不细看几乎看不出的蓝色被挤到了屏幕右下角，卡洛斯凭借着出色的视力看出蓝色的中间嵌着那方拳头大小的方形是他自己的入学照片。

原来是这些零花钱多到没处花的贵族学生们为此开了个盘，赌加雷斯和新来的平民究竟谁能赢得决斗，卡洛斯只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几天时间里，卡洛斯的身世和经历简直被这群贵族翻了个底朝天，在垃圾星的贫民窟长大，进入指挥学院以前没有受过一天正规教育，在一起厮混的朋友大都是没有正经工作的游民，无论怎么看都打不过军事世家出身的加雷斯。

贵族少年们默契地无视了他战胜了四十个分区的强者夺得「幻想王」比赛的话冠军这回事，一方面贵族们无差别看不起所有的平民，认为就算是平民中的强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另一方面承认这个平民很强感觉就像是丢了贵族的脸一样，于是赌加雷斯能赢的红色区域一侧的赌注迅速飙升，很快冲破了50万星币，几乎要把边缘那点可怜的蓝色挤出屏幕。

“妈的，压加雷斯那些人是脑子进水了吗，加雷斯要是真像他自己吹嘘的那么有实力，也没必要在决斗前临时更换地点来搞你心态。”伊赛特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使劲拍了卡洛斯肩膀一巴掌：“没事兄弟，我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全都压的你赢，唉，毕竟你是因为我才被加雷斯记恨的。”

“那是你这学期要用的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你不用这样。”卡洛斯面露些许不赞成之色。

“用的用的，大不了我再问家里要好了，“伊赛特挠了挠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卡洛斯你也不用紧张，我刚才看到大屏幕上买加雷斯能赢的多是他的跟班，那50万星币看起来唬人，其实大部分是他们掏的。”

卡洛斯胸腔中愈演愈烈的心跳全然不是因为即将决斗的紧张，他抬起头，怀着隐秘的希望看着人头攒动的露台。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加雷斯这次该气死了。”伊赛特也望了一眼看台，幸灾乐祸地压低了声音：“谁不知道他喜欢那朵高岭之花，人家不搭理他，他就拿咱们这些无辜路人撒气，听说他今天下午还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到泽菲尔上课的教室门口嚷嚷决斗的事哩，就算这样那位现在也没来，看来是完全没把他当一回事嘛。”

卡洛斯胸口一窒，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应战呢。”

他一回头，加雷斯·奥康纳正站在他的身后，脸色阴沉，不怀好意：“没想到你居然来了，是等不及在全校学生面前出丑了吗？你要是怕了现在求饶我还能考虑考虑。”

伊赛特怒道：“闭嘴吧奥康纳，连决斗换地方了都不告诉卡洛斯，我看是你害怕了吧。”

“笑话，凭什么要我提醒这贱民，他到模拟指挥室发现没有人也该知道换地方了。”加雷斯冷笑一声：“啊，差点忘了还有你，听说你在这贱民身上赌了一万星币？对于你这样的小贵族来说似乎是一年的生活费，呵呵，等着哭着回家和爸爸妈妈要钱吧。”

首席专用休息室里，利欧里克仰躺在卧推凳上，正在做今天的第三组卧推，室内投影仪的光线照亮了他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脸庞。杠铃的重量已经加到了300公斤，他的呼吸丝毫不乱，甚至额角一滴汗也没流，只在听到加雷斯说出「贱民」这个蔑称时微微皱了下眉。

“你的下属还是一如既往的擅长拉仇恨呢，但眼下在公开场合这样贬损一位平民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加雷斯一直都是这样，贵族们也该习惯他的脾气了。”利欧里克不想和他国王储谈论自己国的贵族如何，只淡淡地说。

格莱希昂从门口的阴影处走出来，他还穿着学院的白色制服，银色长发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他随意地坐到正对着投影屏幕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酒，单手支颐环视着这个偌大的房间。

“拿到这间首席休息室的钥匙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还挺大的，”格莱希昂用指腹轻轻抹了一下茶几：“在指挥学校建校之初，学校的创始人便提议设立这间三个学院首席公用的休息室，小时候在书上得知这回事我还觉得好笑来着。关于设立这间休息室的初衷，你们国家的书是怎么写的呢？”

“为了缓和各学院首席之间的关系。”利欧里克说，冰冷的语气听不出半点缓和的余地。

格莱希昂的表情也严肃下来：“是啊，可惜了，我们没法像他们期待的那样成为朋友，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立场就已经确定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但火药的气息已在空气中弥漫开。

“我来也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废话的，”格莱希昂摆了摆手：“只有这个房间能看到餐厅后面空地的监控，以第一届「幻想王」之名入学的平民，我很好奇他的实力。”

“加雷斯和这个平民新生到底谁能赢，要来赌吗？”他朝着屏幕的方向歪了歪头。

“我从不为已有定论的事下注。”利欧里克平静回答，他不觉得加雷斯会输给一介平民。

“真是傲慢。”格莱希昂哼笑一声：“不过就算你想赌一把也来不及了，距离收盘只剩10秒了。”

他话音刚落，决斗现场巨大的投影屏幕出现了持续几秒的卡顿，还伴随着刺耳的噪音。

正站在屏幕下方的加雷斯不悦地捂住耳朵，踢了身边的跟班一脚：“赶紧去修好这破屏幕，吵死了。”

而这个一向战战兢兢唯他是从的低等贵族却没有任何动作，他愣愣地仰头看着屏幕，嘴长得老大。

“找死是吧…”加雷斯不耐烦地转过身，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又惊又气，眼珠差点暴突出来。

几乎占据全部屏幕的红色变成了蓝色、他自己的帅气半身照被那个贱民的照片取代了，更离谱的还是照片下方的赌注，加雷斯抖着手足足数了三遍才数清后面的零。

——五千零一万星币。

加雷斯的表情瞬间狰狞，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不可能！怎么有人会在这个贱民身上赌这么多钱…肯定是系统出错了！”

组织赌局的少年也是想要讨好加雷斯的小贵族，现在简直悔到肠子发青，只得弱弱地回道：“赌这个贱…卡洛斯赢的托管帐号，就在刚刚有了五千万星币的入账。”

露台上也是一片哗然。

是谁？谁花了五千万赌这个平民赢？

“五千万星币…我们学校能够随手拿五千万来赌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格莱希昂先是一愣，话音里透着几分笑意：“前男友殿下，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后者则猛地从卧推凳上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屏幕，眼中跳动着仿佛实质的怒火。

“既然已经花了钱，总能给我一个VIP席位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露台楼梯口传来。

以来人所在的位置为圆心，议论声被一层层关掉，所有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自觉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们拘束的态度无关于泽菲尔平日为人是否受人尊重，行事是否令人畏惧。纯粹是因为泽菲尔的每件常服都死贵死贵，今天晚上穿来的这件衣摆袖口镶满钻石的蓝紫色长袍更是闪瞎人眼，哪怕刮掉一颗都不是他们赔的起的。

泽菲尔浑不在意周围人复杂的心情，径自在露台第一排中间的餐桌边落座。

“已经九点半了哦。”他略微低头，视线扫过场上的两个决斗者，食指敲了敲手腕上满钻的光脑。

“还不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