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数限制吗？”裴钰心里有些忐忑。

“那倒没有，就是裴大人这种情况很少见。”主事笑呵呵地说道。

没有限制就好，裴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裴钰这段时间也在翰林院学到不少知识，对大越朝这个陌生的王朝，大致也有了些了解。只是关于籍册这一方面的，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多少。

裴钰只知道大多数卖身为奴的人，一部分是因为家里爹娘的缘故。

爹娘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开始卖孩子。这种的人，大多数都是卖自家的女儿、哥儿，当然也有少部分的人，也卖儿子。

卖儿子的人，也不是因为更喜欢女儿和哥儿。之所以这么做，要么是家里没有女儿、哥儿；要么是女儿、哥儿已经早早卖掉了，如今钱又花完了，现在开始轮到儿子了。

将孩子卖到富贵人家当奴仆，都算是有良心的爹娘了。

裴钰了解到，很多心黑手毒的爹娘，为了能多卖点钱，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孩子卖到秦楼楚馆，任人糟蹋。

裴钰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爹娘，都会心疼自己的孩子。相反，他们更喜欢看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罪，最好在火坑里生不如死。

还有一部分人不幸成为奴仆，是因为拍花子，也就是他们从小就被人牙子拐卖了。

裴钰在现代生活中，也经常看到拐卖妇女儿童的新闻。裴钰最痛恨的人的类型之一，就是人贩子。为了一己私欲，将无数人推入地狱，这种烂人，就算枪毙几百次都不解气。

说回大越朝，人牙子通过诱骗或者强抢的手段，将平民百姓的小孩儿掳走之后，几经转手，卖到外地。有点颜色的，便卖到秦楼楚馆，能多换点钱。而那些长相普通的小孩，则被卖进富贵人家，从小为奴为婢。

最大一部分奴仆，沦落到卖身的地步，则是因为家乡遭了灾。

大越朝每年都有不少地区遭灾。洪灾旱灾雪灾，地里颗粒无收，瘟疫肆虐，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

很多人在逃难途中就饿死了，或者被同行的人不明不白地杀死了。最后能够活下来的，结局大多也只能靠卖身为奴，才能填饱肚子。

奴仆之间生的孩子，叫做家生子，也是奴仆。富贵人家为了自己的利益，没几个人会愿意为自己的家奴赎身。像裴钰这样愿意还所有仆人自由之身的家主，更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这也就是为什么，裴钰明明感觉大越朝没有那么穷，却有那么多奴仆的原因。因为一日为奴，大概率世代为奴。

“这是他们的卖身契，有劳张主事了。”裴钰说着将七人的卖身契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张主事的下属，裴钰猜测这人应该是张主事的助手。

“裴大人稍待。”张主事接过卖身契，微微眯着眼睛凑近了仔细看起来。

张主事可能是有些近视，大概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他才将这七份卖身契确认完毕。

终于看完后，张主事才吩咐人拿来笔墨笔墨纸砚，以及相应的公章。最后又吩咐另一位长相斯文的下属开始撰写新的籍册。

现在应该就是在给他们准备良籍的籍册了吧！裴钰有些不确定，就主动问了更换良籍需要几日时间，以及什么时候来取方便。

“回裴大人的话，两日时间即可。”张主事说完看了裴钰一眼，像是明白了裴钰的想法，又改口道：“不过，若裴大人实在要急用，下官今日就可为裴大人办妥，还请裴大人放心。”

“如此，那便劳烦张主事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裴大人不必客气。”张主事笑着恭维道。

因为盖章还得等一会儿，所以张主事吩咐人给裴钰搬了个软椅，让他坐着等。

左右这会儿来这里办事的其他人已经回去了，这里就剩裴钰一人没办完了，所以他也没有再客套。颔首向张主事道了谢，裴钰就在椅子上坐下来等了。

这里负责处理籍册相关问题的，算上张主事，一共有五人。张主事的活最轻松，只需要查验确认，最后盖章即可。其余杂事都是由其他四人负责的。这会儿他也闲下来了，便开始默不作声暗中观察裴钰。

裴钰能感觉到张主事的目光频频朝他望过来，场面有些让人不自在，但是他也很尴尬。

裴钰从小就是这样，场面一旦安静下来，他就不想说话了。而且他也跟张主事不熟，不知道还能再寒暄些什么，便只做不察，百无聊赖地看着屋里的各个摆件上面的花纹。

好在那位负责执笔的斯文大叔效率还算高。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以后，他终于写完了东西。随后，他又前前后后跑了好几次，终于把所有手续准备齐全，只剩张主事盖章了。

张主事见轮到他出场了，便也没再墨迹，利利索索在籍册上盖好章之后，便让人交给了裴钰。

新的籍册一式两份，一份张主事留着，之后由他交到衙门留底。另一份籍册则由裴钰代领，拿回去交给对应的本人即可。

“今日之事有劳张主事了，多谢。那裴某就告辞了。”裴钰将还散发着墨香的新籍册拿到手里，笑着向张主事道谢后，才告了别。

裴钰在回府的路上，又仔细查看了几人的籍册。还真别说，这籍册里面包含的内容挺多的，难怪写了这么久。而且裴钰将它们拿在手里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还挺有分量。

真好，终于将这件事办妥了，裴钰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得尽快将这份喜悦分享给清竹才行！裴钰加快了脚步，往回家赶去。

“相公你回来啦！”

裴钰进门的时候，看到常清竹正抱着宝贝在屋子里来回走，还故意一上一下举高高，逗得宝贝笑个不停。旺财也不甘示弱，在常清竹脚边走来走去，努力刷着存在感。

“嗯，我回来了，清竹。”裴钰眉眼柔和，笑着对常清竹说。

还是回家好啊，裴钰感慨。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便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想到剩下的这四天时间，他都可以陪在清竹身边了，裴钰很是开心。

“相公快过来歇歇，我给你捏捏肩背。”

常清竹将宝贝放在了床上，又用被子围起来，让他先跟旺财玩玩。做完这些，常清竹才走过来，按着裴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学着裴钰平时给他按揉肩背的方法，在裴钰肩上轻轻揉捏，想让裴钰放松放松。

“谢谢我的清竹，”常清竹的手法不错，力道刚刚好，裴钰被捏得很舒服。不过这会儿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在常清竹的手指再次揉捏他肩膀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抓住了常清竹的指尖，将他拉到了眼前：“清竹的手指好修长，好白皙，真美。”

常清竹有些不好意思：“哪有，相公的手更好看。”相公的脸更好看，常清竹心说。

“在我眼里，清竹是最美的。”裴钰眼里含着笑意，无限缱绻地亲了一口常清竹的手背，成功让常清竹羞红了耳朵。

“好啦，不欺负你了，别低着头啦！”

现在还是大白天，裴钰还是有些分寸的。更何况如今府里还有好几个人，给他们看见了，清竹又该害羞了。

正巧这时小田路过，裴钰便喊住了他，吩咐他将其他几人一起叫来。他们都不识字，籍册还是要亲自分发给他们才行。

几人听说老爷和夫郎有事吩咐，便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很快赶来了。二丫伤得很重，所以走的慢。本来石头和福生要扶她的，结果梅香和玉兰笑着拒绝了：“你们不用管，二丫有我们扶着呢，你们放心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常清竹已经认识很多字了。而且这期间，他除了早早就学会了裴钰的名字，也特意让裴钰教了他府里这些人的名字。裴钰知道常清竹的实力，便将分发籍册的重任交给了常清竹，他自己则在一边充当背景板。

原先就在裴府几人，早就知道老爷要将他们的籍册改成良籍。可是在真正拿到自己的良籍籍册后，还是开心坏了。

几人都知道老爷和夫郎不喜欢别人下跪，便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许诺自己一定会在裴府好好干活，不辜负老爷和夫郎的恩情。

然而今日才到裴府的三人，则一脸不敢相信地捧着自己的籍册，愣在了一旁。他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机会摆脱奴籍的枷锁，成了自由之身。

这是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