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裴钰走访了好几家米铺,更多的时间,则花在了郊外的农人家里。
稻米产量低的基本原因已经摸清楚了。病虫害倒还在其次,最严重的问题,还是出现在稻米的种子上。
大越朝的农业发展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很懂肥料的使用。裴钰走访的时候,特意从农人的口中了解过有关肥料相关,得出的答案令裴钰这个现代人都心惊。
果然,庄稼人的智慧,也是不可小觑的。
不过既然不用忧虑肥料的问题,对裴钰来说,障碍又少了许多。接下来努力的方向便都在稻米的种子上了。裴钰了解过,这里的农人虽然知道种子的重要性,每次都是挑拣颗粒饱满的稻米用来育苗,但是更进一步培育更优良的稻米种子,却是没想过的。
稻米的种子一直没变过,长出来的水稻个头高,茎秆细弱,根系又不够发达,所以非常容易倒伏。最重要的是,种子未经培育改良,成穗率极低,产量自然上不去。
要是风调雨顺还好,一旦遇上连日雨天,水稻倒伏一片,压在底下的晒不到太阳,哪怕没有发霉,收下来也都要么是空壳,要么是干瘪瘪的。
培育是农业大学毕业,工作的内容以为是农业相关。因此,解决培育稻米种子的问题,对裴钰来说难度相对较小,就是需要时间。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一块稻田进行实践。然而,裴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想得到一块稻田,并不容易。裴钰无法,看来只能咬咬牙花钱租借一亩了。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因为吃住都有官府提供,裴钰是能省则省,坚决不多花一文钱,就想着把钱攒下来,留着家里用,却没想到还是得花钱。
裴钰打听过,好一点的田地,租一亩得五两多银子。虽然看着不多,但对裴钰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快赶上他一个月的俸银了。
裴钰有些肉疼。不过一想到一旦自己真的能成功培育出良种来,那这些银子还是花的不冤的。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悄摸摸地就开干,还是得获得上级支持才行。想到这里,裴钰干脆先去找了严大人一趟,将此事汇报了上去。
裴钰得到允可进去的时候,发现岭南的知府陈大人也在。陈大人一听裴钰有事要禀告,连忙有眼色地要起身告辞,就怕是什么机密,自己听不得。
“无妨,陈大人不必回避。”
陈大人一听此言,见严大人的确不介意,便也笑着点点头,坐着不动了。
“你是说你要亲自下田培育良种?”
“是,严大人。下官近日了解了稻米的产量,又走访了几家农户,了解到......”裴钰将自己近日的所见所思一一详细上报了严大人。不过这事是否能成,裴钰却并未做出承诺。
事情还未开始做,裴钰还是选择稳妥一点。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不好说大话,乱开空头支票。
不过有了水泥以及全新的修建水坝的点子,而且随着这段时间的践行,新修的水坝明显比以往要坚固几百倍,而且用料也更加便宜。因此,严大人明显对裴钰非常有信心,一边听着,一边捻着胡子点头,像是这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陈大人也在一旁听得认真,偶尔点点头。
裴钰见此有些无奈,不过也并不心虚。身为农业专业的人,裴钰不但有扎实的理论基础,而且也有实践经验。只要大越朝的土地不是月球便面,裴钰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的。
不出裴钰所料,事关农业收成,严大人很快就同意了。怕裴钰担心修水坝的事,还特意关照他,让他放心做试验,有问题会派人找他。
陈大人见裴钰要走,连忙叫住了他。
“陈大人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就是,裴大人打算在何处进行试验?”陈大人深知裴钰来自京城,在这里也没有产业,恐怕得自己租田种地了。
果然,裴钰表示自己打算先在郊外租一亩田地。
“还租什么呀,裴大人这也是为了百姓和朝廷。不然这样吧,本官家里正好有一处桩子,种着稻米。若裴大人不嫌弃,便去我那庄子上,庄子里的人,都听凭裴大人安排。”
“这怎么行......”裴钰没想到还有这样好的事,不由有些心动。其实除了田地,要是能有人帮忙搭把手,便再好不过了。
不过心动归心动,裴钰也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人,正要婉拒,却被陈大人好一顿劝说,裴钰只好接受了。
“下官多谢陈大人体恤。”裴钰真心实意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你好好做事便好。”陈大人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
陈大人本就出身官宦人家,家底丰厚,所以这一处庄子对他来说并不算多大事。他知道严大人也是京里人,不好开口安排田地,那就由他来就行了。
若这裴钰当真有本事,真能培育出那产量更高的良种来,对他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的事,何不顺水推舟,行个顺水人情。
严大人本来想给裴钰拨点银钱充作生产经费,没想到被陈大人给包圆了。如此也好,修建水坝也得花不少银子,能省点是点。陈大人帮他省了银子,他十分高兴,连连道谢。
裴钰见这里没他事儿了,便告退出去办事去了。
转眼已是四月中旬,就连气候寒冷的北方,也已经万物复苏,一片芳菲了。
现在天气暖和了,天也长了,能做的事情也很多。常清竹忙了一天,终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能够躺下来歇歇了。
虽然常清竹每天都很忙碌,但却意外地很充实。常清竹躺在床上身心舒展,他本来吹了油灯,怀里搂着宝贝正在酝酿睡意,奈何身体虽然疲乏,大脑却精神得很。
实在睡不着,常清竹一骨碌爬起来,又点亮了油灯。
“不如我们一起再读一遍爹爹的信吧!”
这信是今日早上收到的,常清竹已经读了几回了。这会儿也睡不着,常清竹便索性从枕头底下又翻了出来。
宝贝已经十个月大了,嘴里已经从最初的咿咿呀呀,不知所云,变成了能清晰蹦出几个词语了。见阿爹跟他说话,他也会学着回应。
听见阿爹说要读爹爹的来信,宝贝便乐颠颠地喊着:“爹爹,爹爹......”
常清竹被宝贝这可爱劲儿逗得直笑,忍不住亲了好几口,又眼疾手快地给宝贝擦了擦口水。常清竹听说小孩子被亲的多了,容易流口水。但是宝贝白白嫩嫩的,又乖巧可爱,常清竹实在忍不住,总是亲个没完,所以宝贝现在动不动就口水“泛滥成灾”了。
常清竹看完两遍,脑海里回味着相公信里描绘的场景,犹觉得不够,又把之前寄回来的几封信读了一遍。这些信还是用针线缝成了书本的样子,一针一线,一笔一划,都是相公对他在说话。
常清竹每晚都要读一遍,这样就仿佛相公当真在他身边,亲口给他讲述他的所见所闻一样。
也渐渐深了,常清竹眼皮子开始打架,是时候歇息了。将书信仔仔细细放回匣子里,常清竹刚要吹灭油灯,却见旺财突然从被窝里出来了。
旺财一反懒洋洋的常态,浑身绷得紧紧的,耳朵竖起,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外,仿佛有危险的事物正在靠近。
常清竹看见旺财,心里不由生气一股不好的预感,一下子吓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