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祁宴迫不及待打开折子,迅速看了一遍。还不放心,又逐字逐句重新看了一遍,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了地。
折子上的内容言简意赅,郁水江极其主要支流的水坝,已在暴雨来临的前三天完工。
祁宴见识过水泥和混凝土建造出来的房子,尤其是最近,他更加频繁地去房子那里查看。房子依旧坚不可摧,那么,用水泥和混凝土建造的水坝,应当也坚不可摧吧?
这次的暴雨百年难遇,如果跟上一世没有出入的话,一直会持续到八月初。裴钰提供的新的修建水坝的法子和材料,能否经得起天灾的考验,至少还得再等半个月左右。
想到这其中的各种不确定性,祁宴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焦灼起来。
暴雨已经下了七八天了,还不见任何停歇的苗头。雨太大了,什么都做不成,岭南、百越的百姓,成天躲在屋里,都快要发霉了。
这还不是最难的,雨下这么久,要是真下一个多月,那地里的庄稼可怎么办呐!家里可都指着这茬庄稼交赋税、过日子呢。
不过也多亏陛下下令重新修了水坝。还真别说,陛下这次派下来的人真的可靠,那什么叫水泥、混凝土法子也真神了,暴雨下了这么多天,郁水江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决堤。
要搁往年,雨下这么大,还下这么多天,那郁水江泛滥的洪水,早就将房子、庄稼冲毁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岭南和百越的知府这几天,每天都要冒着大雨带人巡逻一下郁水江,看看新修好的水坝是否还完好着。每次看着银灰色的高大水坝,将郁水江汹涌澎湃的江水稳稳拦住,不让其肆意泛滥,冲破防线,都觉得十分神奇。
偶尔也会阵阵后怕,脖子凉飕飕。作为州府的一把手,如果真的遭了洪灾,致使岭南/百越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到时候不但头上的官帽不保,恐怕连项上人头也会保不住。
他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上一世,两人就是因此丢了性命。
这天陈大人照例冒着大雨出来巡视,他刚刚上手爱惜地抚摸水坝冰冷的栏杆的时候,遇上了同来巡视的严大人和钱大人。
“严大人,钱大人。”陈大人笑呵呵地上前行礼。
按理说他们的官阶差不多,但是严大人和钱大人来自京城,同样的品阶,自然还是京官地位更高一些。更何况严大人和钱大人是陛下钦定的修建水坝的人员,地位更是不一般。
“陈大人。”
严大人和钱大人也谦逊回礼。他们二人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自打下开暴雨之时,便悬着一颗心。虽然早见识过水泥、混凝土的厉害之处,知道用其修建的建筑,不管是方子还是桥梁,亦或是水坝,肯定十分牢固。
二人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并不认为这段时间真的会暴雨连绵,哪怕他们派人在民间传播会有洪灾的流言,也只是以为这是用来凝聚人心的策略而已。
等到大雨真的下了七八天,还不见停歇,才惊出一身冷汗,幸好在暴雨来临之前,便已经完成了郁水江以及主要支流的水坝修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就是这时候,他们才想起裴钰这个年轻的官员来。这段时间水坝修建顺利,他们在工部/都水监这么长时间,都是建筑上的个中好手,已经用不上裴钰的指导,所以才会渐渐忽略裴钰的重要性。
直到一场持续七八天的暴雨,又让他们将裴钰想了起来。
要不是有他提供的用水泥、混凝土修建水坝的法子,要不是他绘制的那副前所未见的水利图纸,以及在策论里提出的这么个凝聚人心的法子,让每个出力的人都相信真的会有洪灾,因此绝不敢偷奸耍滑,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修好水坝,水坝的质量也不会这么好。
这次巡视郁水江水坝,裴钰就在其中。
下雨无事可做,裴钰原本在屋子里读书写字,顺便归纳总结这段时间培育良种的经验以及遇见的问题,便被严大人派人“抓”了出来,要他随他们一起巡视水坝。
这段时间忙着培育良种,所以他去工地的次数并不多。听了严大人的话,便也欣然前往。虽然他对用水泥、混凝土修建的水坝还算有信心,但也想亲眼去看看,才能真的放心。
来自现代社会的东西果然没让他失望,水坝修建得很高大,而且十分结实坚固。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亲手抚上坚固冰冷的墙体,裴钰有种世界位面交错的错觉,仿佛一半是现代社会,另一半则是历史书上从没出现过的大越朝。
不过裴钰只恍惚了一瞬,便抽离了出来。他对现代社会的留恋,主要是方便快捷的生活条件,以及自由平等的法治社会。可是现代社会没有他留恋放不下的人。
但是在大越朝,他有了真正的家。
想到还在家里日日期盼他回家的人,裴钰嘴角渐渐浮上笑意。
严大人、钱大人与陈大人寒暄许久,说道这修建水坝的法子,严大人便自然而然的提到了裴钰,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钱大人也点头称赞。
陈大人才知道这么厉害的法子,竟然是这个低调得有些透明人的年轻官员想出来的,一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等到反应过来,立马笑哈哈走过来,肥厚的手掌大力拍了拍裴钰的肩膀,赞叹道:“不错不错,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裴钰被他拍得有些疼,笑得十分勉强。笑完还不忘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什么英雄出少年,明明是青年。
“我记得裴大人还在培育稻米良种,裴大人如此有才,依我看,这种子培育出来,效果十有八九也是这个。”陈大人夸张地竖着了一根大拇指。
“没有没有,我不是,我就是试试,具体如何,还不好说。”
裴钰眼见陈大人要给他再戴一顶大帽子,连忙否认三连。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会儿不好说大话,到时候万一不成,徒惹大家失望罢了。
“无妨,尽力便可。你也是心里想着百姓,这是好事。至于良种能不能成,不急一时。”
见有人给他解围,裴钰松了一口气,感激道:“是,钱大人,下官记下了。”
大雨又下了八九天,等到八月初的时候,天终于放轻了。
裴钰见原身上一世记忆中的特大洪涝在灾害并没有发生。一大清早醒来,看着屋外“暌违已久”的太阳终于跟他打了个照面,数月以来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敢放心松弛下来了。
太好了,这次也算幸不辱命,回去能向对他委以重任的皇帝交代了。还有,再过一两个月,很快也能和清竹见面了。
许久未见,思念早已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