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里所有人一连忙了许久,吴郇把自己藏得很深,彭瑞宇带人搜了许久,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柳杏的下落至今没有查到,一切好像都还蒙着一层无法呼吸的纱帐。
想到这些天洛渊几乎没有好好放松过,裴暻煜想着带他出门逛一逛,马上就是年关了,也差不多该准备一下新年所需的用品,给洛渊和小嘉宁都准备些新衣裳。
洛渊牵着裴暻煜的手,开开心心地上了街。
街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星渡城内比平常要热闹上许多。
小孩子总喜欢热闹一些的环境,洛渊自然也不例外,出门后开始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到底想看些什么特别的玩意。
裴暻煜也乐意陪他,反正只要他开心便好。
两人在城中最大那条街闲逛,洛渊手里拿着一串大红色的糖葫芦,圆溜溜的眼睛正四处张望,而后跟某双特殊的眼睛对视上了。
那人藏在犄角里,只露出小半张脸,一双大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
这是谁?洛渊歪了歪脑袋,思考着自己认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裴暻煜发现他的异状,扭头看过去,看到一张相对熟悉的脸--是玉儿!
玉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转身就跑,裴暻煜当即抱起洛渊追了上去。
玉儿似乎对附近的路很熟悉,转来转去很快很快把裴暻煜这位城主都给绕晕了。
所幸他并没有把人跟丢,在一个转角处,他看到玉儿推开一扇门跑了进去。
裴暻煜跟洛渊对视了一眼,赶紧跟上把门给推开。
令人意外的是,玉儿不在门口,门口是一个私人赌局。
因为裴暻煜的意外闯入,他们放下手里的赌注,盯着他们看。
庄家是一名长满了大胡子的男人,他放下手里的骰子,警惕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你们是何人?”
裴暻煜眯了眯眼睛:“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跑进来了?”
“这里哪来什么姑娘?”庄家不耐烦地道“没看到都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裴暻煜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姑娘是城主府要缉拿的罪犯,你们这是在窝藏罪犯?”
几位赌客们看来看去,最后一块摊了摊手。
庄家笑道:“这位公子,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咱们在这不偷不抢,只是开个盘玩儿,怎么就是窝藏罪犯了?”
裴暻煜:“……”他在想干脆把彭瑞宇他们找过来,把这里翻一遍,就不信她真的能藏得那么严实。
“这位公子。”庄家又一次开口,他指了指面前的骰子“有些事情呢,我们不必非要搞得这么困难,没有什么是赌一把解决不了的,来玩一把?”
裴暻煜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跟你赌一局,你就告诉我刚才跑进来的人在哪里?”
庄家抬起一根手指朝他晃了晃:“不不不,赌赢了,我告诉你。”不过既然要赌,那必然得有赌注才可以。
“行。”裴暻煜抱着洛渊走过来“怎么赌?”
“先等一等,话还没说完呢。”庄家笑他太过着急“只说了我的赌注,还没说你的呢。”
裴暻煜从自己身上捞出一块玉佩,放在赌桌上。
庄家摇头拒绝:“我们不用财宝做赌注。”
裴暻煜:“那你要什么?”
那庄家想了想,伸手指向裴暻煜怀里的洛渊:“他。”
裴暻煜眯了眯眼睛,转身就走。
“诶诶诶,稍等一下。”庄家赶紧喊住他“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裴暻煜回头瞧着他。
庄家道:“不如这样,我们来赌一局,如果你赢了,我告诉你,你要找的人的下落,如果你输了,把这小孩借我玩一天。”
裴暻煜还是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要不然你我再加一个赌注,赌输了我也会告诉你你想找的人在哪,你把那个小孩借我一天,一天之后我定会将他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不必了。”裴暻煜没打算跟他继续耗下去“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莫怪孤不仁不义。”
“诶,等一下。”那庄家突然冲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不如先问问这孩子的意见,他自己愿不愿意当这个赌注?”
洛渊眨了眨眼睛。
不等他反应,庄家又道:“这位小公子,你愿不愿意当这一回赌注帮你家哥哥一个忙呢?只要你帮了这个忙,他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而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洛渊想了想,觉得这人说得挺有道理,当即打算答应,然而还没有开口裴暻煜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洛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给他说话?
裴暻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庄家看。
“公子,为何如此看着我?”
“孤的性命可以作为赌注,而他,你休想碰到他一根头发。”裴暻煜声音没有带着任何情绪“其次,孤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话音刚落,裴暻煜手上握着长剑,直朝那个庄家冲过去,剑锋直指庄家面门。
“怎的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样不太好吧?”
裴暻煜不愿意跟他废话,刀刀致命,庄家有些躲避不及,后面那些赌客们见状想上前来帮忙,却被庄家抬手退了下去。
裴暻煜一手护着洛渊,一手跟面前这人过招,几招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
洛渊双手搂着裴暻煜的脖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到底是何人?”裴暻煜“再装神弄鬼下去休怪孤无情。”
见他这个表情,那庄家无奈地笑了笑:“十几年不见,你的脾气倒是变得彻底。”
裴暻煜:“???”
庄家后退两步,将自己脸上的胡子都扯下来,而后解开头上的包布,散落了一头长发,这张脸跟玉儿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裴城主想起了另一个人:“谭悦仪?”
谭悦仪莞尔:“好在暻煜哥哥还没有彻底把我忘记!”
“宇旋宫少主突然造访星渡,意欲何为?”裴暻煜定睛瞧着她,半分没有重逢的喜悦。
谭悦仪愣住了,她没想到裴暻煜会是这个反应,她其实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但是现在好像并没有惊喜:“暻煜哥哥,你难道忘了吗?我们以前一直一块玩的,你……”
“孤记得你,但同时也清楚,你是琴楼里的玉儿。”裴暻煜抬起手里的长剑“你想做什么?”
谭悦仪呆住了,她沉默了一会,解释了起来:“其实我两个月前就到了星渡城内,本来想去找你,但是途中意外看到吴郇他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所以我跟了上去。”
吴郇跟琴楼的嫲嫲两个人臭味相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还在琴楼底下豢养了一批不知道什么人,谭悦仪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决定假装成落难的琴姬到楼里去打探一番。
随从们自是百般阻挠,只可惜他们现在人在星渡,距离宇旋宫十万八千里,他们根本管不了这个少主的事情,最后只能选择在暗中保护她。
谭悦仪废了不少功夫成为琴楼嫲嫲明面上的心腹,琴楼里就没有其他姑娘像她这样懂事,于是嫲嫲非常喜欢她,什么都跟她说,谭悦仪借机一直在调查这几个人之间的事情,本来终于查到了点眉目,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在琴楼里见到了裴暻煜。
那天第一次见面时,她已经把裴暻煜给认出来,并且发现他受了伤,但她不能引起嫲嫲的怀疑,而裴暻煜的同伴们有办法把他人给带走,谭悦仪干脆就没有插手。
谭悦仪朝裴暻煜走近了一步:“暻煜哥哥,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的,我知道你经历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也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很特别的孩童,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一见,果真特别。”
洛渊眨了眨眼睛,思考着谭悦仪的用词。
她朝洛渊笑了笑:“小公子,你生得可爱,要不要跟姐姐一起玩?”
洛渊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扑进了裴暻煜的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抬头。
谭悦仪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裴暻煜后退了一步,没让她碰到洛渊。
谭悦仪怔了一瞬,有些不太自然地把手收回去。
裴暻煜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他需要能够彻底说服他的证据。
谭悦仪看出他的心思,心里有些受伤,但想到裴暻煜这些年来经历过的事情,倒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了想,说:“如果我能帮你抓到吴郇呢?这样你总该信我了吧?”
“你有办法?”裴暻煜半信半疑地瞧着她。
“我不是说了,嫲嫲她非常相信我,而我只要告诉她我可以帮她去找吴郇,然后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嫲嫲肯定会告诉我吴郇在哪里。”谭悦仪思索一瞬,突然有点不太好的猜测“嫲嫲应该还没死吧?”
裴暻煜反应平淡:“还是那句话,孤凭什么相信你?”万一这人只是假意要帮助他们,实际上是想借机把琴楼掌柜给救出去怎么办?
谭悦仪终于后悔刚才的玩闹试探,若是没有刚才那一出,裴暻煜应该还不至于对她这么不信任。
“你可以找人看着我,在你城主府那几位的眼皮子底下,我一介弱女子,能做得了什么呢?”
“你可不是什么弱女子。”裴暻煜抱着洛渊转身出去,谭悦仪赶忙跟上去。
身后一群来自宇旋宫的侍从们已经忍了许久,要不是谭悦仪事先要求他们闭嘴,裴暻煜刚才那般对他们的少主出言不逊,他们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罢休。
然而谭少主已经背着手跟到裴暻煜身边去,并且表示对他怀里那个孩子表现出十足的兴趣。
“小公子,你是不是也姓裴?你叫什么名字啊?”
洛渊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哥哥,见他没有多说什么,便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洛渊?真是个好名字。”谭悦仪笑容变得更加灿烂“那你现在几岁了呢?”
洛渊还是乖乖回答了,谁知道谭悦仪突然说:“十一了啊!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呢,孤当年十一岁的时候是绝对不要让人抱的。”
洛渊:“……”他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谭悦仪眼珠子转了转:“还是说,你很喜欢你哥哥的抱抱,所以……”
“我……”洛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都快要急起来了。
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谭悦仪伸手点了点他的额饰:“只会躲哥哥怀里可不行啊!你这样是会被欺负的。”
洛渊:“……”可不是嘛!现在就是在被欺负中。
太过分了,洛渊不想跟她一起玩,决定当她不存在。
然而谭少主是个闲不住的,往城主府走的这一路上总被各种各样的玩意吸引,先前为了跟琴楼掌柜套近乎,什么都干不了,来到星渡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好好逛过这里。
谭少主不仅给自己买,还给洛渊也给准备了一份,上到零嘴下到玩具,不知不觉洛渊手里竟然已经抱了一大堆。
而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先前所说所想,不仅没当他不存在,还相处得非常的融洽,洛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裴暻煜望着他,接着看向谭悦仪,后者朝他眨了眨眼睛,那意思--看!就这么简单就哄好了。
裴暻煜:“……”
洛渊手里东西太多,想吃颗糖葫芦都无从下嘴,裴暻煜干脆将他放下来,帮他拿着手上的东西,只给他留一串糖葫芦,让他可以好好吃。
谭悦仪见他终于得了空,赶紧跑到他身边……很可惜并没成功,她一过来洛渊立刻躲到裴暻煜身后去了。
谭少主甚是伤心,不由得嘟囔:“小没良心的,还吃着孤买的零嘴,怎么这般无礼。”
洛渊大约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太对,便从裴暻煜身后摸出来,试探性走到谭悦仪身边,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
谭少主被他给气笑了:“小孩,孤好歹也是这玄界难得一见的美人,你躲这么远做甚?”
美难道能当饭吃么?洛渊心里默默想着,然后啃了一颗糖葫芦。
谭悦仪把自己的手伸过来:“孤牵着你走如何?”
洛渊并没有让她如愿,他选择了拽自家哥哥的衣摆(城主大人双手已经贡献给裴少主的玩具),拒绝跟陌生的姑娘靠近。
谭少主深感失望,却不想这么放弃,只是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哄小孩的法子,城主府到了!
多年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