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莎自治区。
曾经虫星文明巅峰上的明珠,顷刻间就摇摇欲坠,像是要在岩浆之中灰飞烟灭。
玛丽亲王真舍得!
维克的灵魂被强行拉回了身体,但是他不肯走。塞鲁斯那个小傻子,把最惨烈的殉情演绎地如此清新脱俗。
维克看到他跳下高台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世界是该毁灭了。他什么都不要了行吗?
他都来不及告诉塞鲁斯,他从来都不是倒影……
“啊!!”
维克发疯似地寻找,但是在地铁轨道上什么都没找到。
不对,他可是暴君,他是那个哄着自己爱上他的萨菲斯.十六夜啊!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维克吃了一口土,艰难抬头……
原来,他们的龙车在离开帕莎自治区的时候,被突然加大的地心引力给强行拉了下来。玛丽亲王用地心引力捕捉了他们。
整个龙车摔得粉身碎骨,几乎就是车毁人亡。维克努力想要站起来,稍微一用力只余细沙流淌在他的五指关节之间。他没有力气了。
维克微微睁开眼睛,他脸朝下贴在炽热的沙砾上,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裂了他的皮肤。
喉头已经干涸,不远处泛着银光的天空已经破了。原来就是虚假的宁静致远,现在,岩浆倒灌,天塌地裂。
虫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争先恐后地要逃出地下的世界。
但是又被机器军队赶了回来,任凭被岩浆吞没,成为复苏的克鲁苏神的贡品。
“找到了。”
半空响起了玛丽亲王的声音,混杂着干裂的魔鬼嗓音,是一种神的全能视角。
一旦发现了维克,来了几只巨大的机器虫,将维克好像死狗一般拖走了。
维克的指尖在沙漠上拖出了长长的血痕,他想在车毁人亡的现场找到德发还有任性跟他走的迈家人。
但是,什么都没有。
是他害得吗?
“命真大,维克将军。幸亏现在找到了,不然没有你,我总觉得这个祭坛不完整。”
“我有这么重要吗?”维克被困住了,他本来以为这是什么封闭的营养皿,仔细往外看,才知道玛丽亲王喜欢的是行为艺术。
维克被关了起来,他在一颗葡萄里,羊水般的黏腻液体萦绕周身让他很难活动。一根细而坚韧的葡萄藤勒住他的脖子,好像脐带绕颈。枝头,每颗葡萄中都包裹着一只虫族……
玛丽亲王今天心情不错,衣着打扮犹如一位少女。
她指尖拂过葡萄树下的殷红液体,那是葡萄瓜熟蒂落后掉进的果汁池子,顺时针地被缓缓搅拌。
犹如一汪红酒酿造池,却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枝繁叶茂的藤架上面,久违的邪神之眼正瞪着下方的血池祭坛。当迈家人辛苦耕作,以为这是亲王恩赐之时,却没想到这只是用来掩护这个祭坛的幌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脖颈上的葡萄藤在吸食他的血液。维克好像被泡在羊水里,浑身软绵绵昏昏欲睡。
但是他不能睡!一旦睡着了,这颗果实将会更快成熟,然后瓜熟蒂落掉进下方的搅拌血池里。
咕咚咕咚,树干拼命汲取能量往上方输送血液。
葡萄架上,邪神之眼虎视眈眈,越来越亢奋,扩散了瞳孔。
满枝头的葡萄都是一只虫族的血肉果实。
“德发!朱丽!迈老师……!”维克想唤醒果子里的任何一个,可他们早就被抓了,结出的果子也远比维克的成熟。
他们非但失去意识,且已经奄奄一息很快将会掉下树去。
“别叫了,你谁都救不了。”
玛丽亲王犹如踱步在自己的后花园中,她冷冰冰的斜觑了维克一眼,转头就环腰抱上了一具摄人心魄的雄虫身体。
他的衣裳被葡萄藤间滴落的露水打湿了,黏黏腻腻地贴在他紧实而又起伏的肌肉线条上。勾勒出性感的轮廓。
银发垂落遮盖住了雄虫精致的眉眼,但维克不会认错,那紧绷的下颌线棱角弧度,还有略显苍白的薄唇,以及他吻过无数次的高挺狭窄的鼻梁,那都是属于塞鲁斯的!
他的身体果然在这里!他犹如雕塑被巨大的葡萄藤绑缚在树干上。
塞鲁斯受伤了,殷红的荆棘般的伤痕刺目地满布他的四肢,他的胸膛和下腹。
是从龙车上摔下来受伤的吗?
玛丽迷醉地凑上前,轻轻舔舐塞鲁斯锁骨上的伤口:“都怪你,他为了护着你才会如此受累。”
维克突然有了电光火石般的回溯记忆,对了!龙车被巨大的引力抓住后,触手般的葡萄藤从沙漠里冒了出来。直接就要将他拉下流沙漩涡里。
塞鲁斯拼死拉着他,以至于手骨都断了。
维克满眼酸涩看着他,小太子好像十字架上的神子,已经毫无意识。
因为,他的魂魄灭了吗?!
“邪神许了你什么?难道这一切你都不在乎吗?是因为你的孩子才如此孤注一掷?”
与克鲁苏謀皮,玛丽背弃了十六夜家族。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玛丽冷笑:“珍珠?她只是我和其中一任丈夫的孩子。犯不着要我赌上全部。”
玛丽亲王走上高台,这样她就能碰触到塞鲁斯的眉眼。
“我有七任丈夫,每一任都像他。我在他们身上寻找他的痕迹,可是无一例外都让我失望。”
维克愕然,怪怪的,但是还没反应过来。
玛丽指尖摸索过小太子线条深刻的俊脸:“你应该知道了吧,这就是我的弟弟萨菲斯。”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我最爱的弟弟啊!和他比,世界上所有的雄虫都是垃圾。他们根本不值得我多看一眼。”
维克指尖轻颤。
玛丽亲王眼神中的违和感,原来是这样……!
“可你这样做,是在杀死他!”
“你错了。等邪神占据了萨菲斯的身体,我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了。他将成为不再介意我们姐弟身份的,可以超脱一切世俗伦理禁锢的克鲁苏神,这一刻,就是我的救赎。”
维克猜了很多理由,但是绝对没想过这层扭曲的爱意。
“你疯了吧?”
“我怎么就疯了?自从七岁那年,我看到襁褓里的弟弟萨菲斯,我就知道我一生都将奉献于他,毫无保留地爱他。
像你这样的肤浅贱民懂什么?为了皇室血统的纯正,上古时期姐弟通婚也不是不行。”
这悖逆的爱情折磨着她七十多年。她无处可逃,只能一任一任换着枕边虫。但是他们没有一个能让她真心爱上。每当看到弟弟的脸,又会觉得替身游戏实在无趣。
于是她讨要了帕莎自治区的封地,以为躲在地下就能逃过不可自制的妄想。
直到邪神克鲁苏找到她,他们一拍即合?
“塞鲁斯,醒醒!塞鲁斯,你醒醒!”
声嘶力竭的呼唤中,维克明白已经太晚了。
来不及了。塞鲁斯一动不动,任凭疯子的亵渎。他现在只是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塞鲁斯打造的精神世界是无法从内部突破的。所以他跳下地铁高台,用那种自毁的方式放维克的灵魂自由。
维克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那时候才知道,小太子是拿命在陪他玩。
但是,一念成狂的玛丽等着也是这个时候。
当他的肉身成了一具空壳,早就等待许久的克鲁苏就出现了。
等昏睡了几千年的邪神吃饱了喝足了,就会有足够的力气全然苏醒并且占据已经渴望许久的塞鲁斯的身体。
维克拼命撞击,想要撑破葡萄的果皮,闯出一条生路,但是从内挣脱根本不可能。
玛丽拿出一把匕首,却一刀捅进了维克的果肉里。
顿时,殷红的葡萄汁跟着维克□□的黏糊糊的身体一起坠落。
又在垂坠的半路,好像一个绳套把维克一把勒住喉咙挂在了树下。
“呃……”他快死了!无法呼吸。窒息中,葡萄藤突然断裂,伴随一声砰的撞击声后,维克直接落地。
他环抱着自己,犹如赤条条的婴孩降生在这个血池地狱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成为邪神的养料的,不然,我会觉得很膈应。”
她居高临下看着维克,痛恨他这把年纪了,却还能勾动塞鲁斯的心。
匕首的锋芒对准了维克的眼睛。
就是这双黑宝石一样的勾魂眼,迷得她的弟弟盲目追随,几次三番逆反她的安排!
刀尖,被狠狠刺下去!离着维克大概只有几毫米远。
维克的瞳孔顿时扩散放大,里面倒影着面目狰狞的玛丽,还有另外一张脸……
玛丽的手被扼住了。她吃惊地看向身后……弟弟?!
“为什么……你的魂魄不是被列车碾碎了?”
“姐姐,我不这样做,你怎么会摊牌呢?”
塞鲁斯居然醒了!但是眼神对视的那一刹那,维克就知道是萨菲斯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明白的?
“虫戒上的石头又叫勾魂石,那时候我就想起来了。”
玛丽手里的刀被萨菲斯夺走,铿锵落地。
玛丽抚摸着差点被折断的皓腕,却不顾死活地贴上去,她轻轻抚摸萨菲斯的脸,挑起他的下巴……悖逆的爱恋让她生不如死,却又焚身赴爱。
“不愧是你啊,夜帝陛下。我没有看错,你真是我唯一的信仰!”
“我当初这样安排,还以为你清醒了就会离开他,唾弃这只僭越攀附的雌虫。可是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你失踪的一年就是和他在一起吗?!”
玛丽缱绻地看着萨菲斯无与伦比的侧脸,迷醉而又心痛。
萨菲斯不可一世,置若罔闻,只是冷淡追究反问:“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你,我一生可望不可即的萨菲斯,我的弟弟!你不杀我吗?我背叛了你。”
萨菲斯沉思,他摇摇头,眼神怜悯:“不,你是我唯一的姐姐,十六夜家族已经染了太多的血。”
哈哈哈哈!
玛丽亲王肆意大笑:“你变得心慈手软了萨菲斯。告诉我,是谁能让你如此改变的?是这只卑贱的雌虫?那可太恶心了!”
说完,她凶狠地推开了萨菲斯,转而捡起地上的利刃不顾一切扑向维克。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维克没有力气躲闪,可是,他垂眸中却错愕地看到玛丽的刀锋扭转,她的刀是对着她自己的。
“等一下!”
维克未能阻止,只是一声空爆,萨菲斯炸穿了玛丽的心脏。
当刀落地的时候,萨菲斯才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玛丽倒下了,萨菲斯才知道是他误判。他伸出臂弯接住了姐姐。
玛丽此刻无比满足,她笑着枕在萨菲斯的肩头,呢喃告诉他:“萨菲斯,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血祭仪式!反噬仪式需要至亲之血。你比克鲁苏更有资格成为邪神。”
萨菲斯愕然地看着她。
“弟弟,你没得选,我们十六夜家族从来没有如此靠近神格过。”
“我亲爱的弟弟,我赌上一切,送你成神!邪神克鲁苏,都比不上我最爱的弟弟你……你是我唯一的信仰,萨菲斯!”
“吾用吾血,送你上青云路。”
“萨菲斯,今后,你就是虫星的神祇。”
维克:……血祭仪式是用来反噬的!
玛丽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死在了萨菲斯的怀里。
而命运的轮盘开始倒转。
真正的献祭开始了,这是个反噬克鲁苏的血祭。
“居然骗我,居然骗我!愚蠢的雌虫……!”克鲁苏逃不掉了。当葡萄藤变成无数个触手将它抓住后,能量从树冠开始逆流往下,全部都涌向了萨菲斯的身体。
玛丽亲王没有正义,只有十六夜家族成神的信念而已。她唯爱的,凝固在她死气沉沉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