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他浑浊的蓝眼睛清澈干净,像海。
朔星愣住了,彻彻底底,像是被施了统统石化的咒语,攥紧了右手,血从指缝中滴下,一滴,两滴,在地上绽开了红艳的花。
与此同时,在朔星所不知道的另一边
阿蕾娜收回了窥视的目光,脸色阴沉。
她走进了长长的通道中,整个人同黑暗融为一体。
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浪潮般由远而近,像风吹过树海掀起的一层浪,成百个身上长着银杏树披成硬铠的怪物沉默地站在通道中,堵住了去路。
啧……
她的手贯穿了离她最近一个怪物的腹腔,从里面掏出一枚种子丢在了地上,原先安静的怪物蜂拥而上,争抢着分食它蕴含生命力的躯体。
杀鸡儆猴。
有默契的,他们和阿蕾娜之间空出了一段距离。
女孩冷眼看着这场同类相食的暴行,有些恶心,没有过多停留,她继续向前,冷漠的声音在通道内回响:“去,找到他们,顺着药水的气味,然后杀了他们。”
她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本来无论胜者是鲁西鲁还是朔星,她都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她起漏了一点,鲁西鲁的念能力也能被当作天平上的一枚砝码。
这多少让她有些郁闷。
不过,这都没关系,想必以姐姐的智慧,一定已经知道了她的诡计,她们一向心有灵犀。
一想到自己的意图被妈姐所看穿,化为透明,甚至也许现在她们还在想同一件事,她就忍不住升起一种见不得光的兴奋情感,这几乎使处发抖。
她会作什么反应?愤怒的?厌恶的?憎恨的?
尽管朔星过于冷漠的目光多会令她有些伤心,但只要一想到她属于她,阿蕾娜就忍不住兴奋。
她感觉到自己死寂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怦怦,怦怦。
她知道仅凭那些怪物是挡不住朔星他们的,尤其是现在他们一致达成了共识来对付她,但这都无所谓,她的后手从来不止一个。
到了通道的尽头,是一扇明显大了许多的合金大门,阿蕾娜通过一系繁琐的认证后,伴随着一声咔嚓的声响,门缓缓向内开去。
她的脸上带了笑。
来识破我吧,姐姐,追赶我、找到我、杀死我。
否则,我可要先一步杀死你喽。
当实验室内冰冷的灯光打在阿蕾娜脸上时,她弯了弯眼。
“又见面了,零号。”
看清实验室内的景象后她的笑容彻底凝固。
————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的,阿蕾娜·卡斯利纳希望我和你们对上,最好两败俱伤,坐看鹬蚌相争。”朔星撕下里衣的衣角,把布条一圈圈缠在右手上,用以止血,“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所以?”库洛洛坐在一台桌子上,低头看她,纯黑色的眼里是一片深沉的色彩。
朔星仰头,对上他的眼睛:“事到如今,你们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我们都是阿蕾娜的目标,在这个她远比我们更有优势的地下基地,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如果想活着离开的话。”
她在向他请求合作。
库洛洛没有立即回复朔星,而是摸着下巴思考,一只手掩住嘴。
这并不是怀疑朔星的话,因为在经过先前和怪物的追逐战后,他几乎肯定阿蕾娜有着能威胁到他的力量,她对这里很熟悉,有着天然的优势,在踏上这座岛屿时,他们就淌入了这趟浑水,无法抽身,他知道,除非现在就此停止对泥火鱼的寻找,像打了败仗的狗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否则他一定会和阿蕾娜对上,没有和解的可能性——这几乎是显而易见。
他并不是会向他人乞求和解的性格,阿蕾娜也不是。
就此离开?难道就这么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谜底落荒而逃了吗?
库洛洛知道这不可能,这不是盗贼的作风。
那结果似乎很明了了,他会答应朔星的请求,一同对抗阿蕾娜·卡斯利纳,也应该如此,但是……
“合作的前提是相互信任,但是我们似乎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啊。”库洛洛笑得斯文,人模狗样。
“你的意思是?”
“团长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吧,我们并不信任你们。”侠客插入谈话中,阳光灿烂,他似乎完全不受伤势影响,显得十分有活力,可是眼里没多少笑意,“当然,我指的不是朔星小姐你,如果是你的话我们当然欢迎,可惜你已经有了一个同伴。”
他看向默不作声的科尔克,恶劣地笑。
“一个不明立场,自称背叛了阿蕾娜的……傀儡。”最后两个字,他刻意咬得很重。
这是相当明显的挑拨离间,毫不掩饰、充满恶意,但有效。
朔星同科尔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科尔克完全没有告诉她,他早就见过侠客。
库洛洛并不信科尔克,仅凭口头说说的复仇理由完全无法说服他,无法说服蜘蛛,更何况科尔克本身还是一个被阿蕾娜操控的傀儡,他的态度是可以看出来的,不管是先前得知科尔克合作请求时的不作反应还是现在。
所以,侠客扮演了一个咄咄逼人的角色,他想要离间朔星同科尔克之前脆弱的关系。
之所以选择朔星,不单是因为她的价值比一个死的傀儡更大,侠客还记得在被朔星踩在脚下的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去,但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伤口,紧接着恢复了理智。
他认得那个念能力,[相连的命运之丝]。
一个象征着一方对一方绝对掌控的念能力,当时团长偷走这个能力时,他正好在场,因此能够知道这个念能力的作用。
都说念能力往往是使用者内心的具现,而[相连的命运之丝]就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在面对女友分手近乎绝望之下产生的,同生共死,永不背叛,永无隐瞒,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能力。
可惜对蜘蛛来说,这个念能力的制约太多,过程太繁琐,远不如侠客的一根天线来得简单粗暴,所以从拿到开始,一直没有使用过,一直在盗贼的极意中吃灰。
没想到呢,团长居然会把它用在她身上,可能是奔着位置感知去的。
侠客虽然并不知道库洛洛大概是什么时候使用的念能力,但能猜得出来一些。
想来是他被挟持或者分散开的那一个时间段——个人直觉,他认为后者更大一些,而现在,大概还剩两个小时的时间。
有[相连的命运之丝]在,朔星同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侠客此举是想要朔星的一个表态:自主和科尔克划请界限,选择他们。
他相信她会明白,在他明确讲明无法合作的情况下,权衡之下,哪一方的利益更大。
这也是断了她的一条后路,逼迫她同科尔克撕破脸。
她会怎么选择呢?
侠客兴味盎然地低头看朔星,而库洛洛则扮演了一个局外者,默不作声,对一切表示默许。
“完全……没有可能吗?”朔星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拒绝,试图再作挽回,“正所谓人多力量大,现在并不是互相怀疑的时候,我可以为科尔克作证的,他绝对不会是被阿蕾娜所操纵的。”
“但你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不是阿蕾娜派到我们之间的双面叛徒不是吗?”侠客强硬打断朔星的话,笑着反问,“朔星小姐,要我说,你不如和他分开,同我们一起。”
她完全不明白侠客真正的目的。
库洛洛把玩着前不久刺穿他右手掌心的匕首,作壁上观。
这件事的重点从不在于阿蕾娜科尔克与否,侠客故意把科尔克带到他们的对立面,从来都是为了逼迫朔星选边站,把朔星从主动的一方带进被动选择的怪圈。
他在试图掌控事情的主动权,把科尔克剔除出去,而原因绝不止一个阿蕾娜。
从一开始,有一件事就被忽略已久:
科尔克,是个念能力者,一个成熟的念能力者。
是了,成熟的念能力者,哪怕缠相当粗糙,整个人弱小到快令人忽略了此事,但他是开了念,学过四大行的,甚至更进一步,也许他已经制定了念技,起了誓约和制约。
念能力者交锋从不在武力高下。
念能力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到了后面,真正的高手往往比拼观察力、反应力以及能够在各种环境应对敌人层出不穷能力的应变能力,只看武力就小瞧了对手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不擅武力但却异常强大的能力者比比皆是。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暗自提防了科尔克。
在酒馆时,他的大部头中夹了[盗贼的极意],可一直到科尔克被阿蕾娜突兀杀死,他的能力都没有出现。
是不会,还是没来得及用?
答案是不确定,但他不会容许不确定因素的出现,哪怕不确定因素本身自称十分有诚意。
而侠客此举,是逼迫朔星站到了科尔克的对立面去,他要斩断她同科尔克之间的联系,把一切掌控在手中——因为在他看来,中了库洛洛念能力的朔星本身已经是蜘蛛的东西。
她要怎么破局呢?她打算怎么做?
库洛洛有些好奇地抬眼,看向浅金色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