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山脚下的元初听到了敲门声。元初无力开门，叫那人自己进来。
吱呀一声，来人执着扫把擦过地面。但来人并未说话，只是将一碗发着热气的药放在船头的木桌上。
此人的面目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依稀可见一道疤痕横过鼻梁，延伸至唇角，十分惹眼。
沉默半晌，黑衣道：“此人是个哑巴，你仔细感受空气的灵流，想象一下对方的动作。”
“我将手语这方面的知识传给你。”
来人比划着什么，风流过对方的指尖。
初云见元初迟迟不回话，或许是看不懂手语，正欲转身。
“你刚才是说，以后你给我送药？”
初云点头，他继续比划：“对，我近日见你身上似乎有伤心动不便，路过山下药堂，就替你拿了药。”
“这位道友，多谢。”
初云摇摇头：“莫要称为我道友，我修为已废，如今不过一凡人，叫我初云就好。”
“好，那就多谢初云兄了。”
空中飘来清香，元初拿过药碗一口闷下。
“好苦！”意识空间内的黑衣也紧绷着脸。胃里里一阵翻涌，涩得两人舌尖发麻。来人在元初手心放了一颗甜蜜饯。
“初云兄，你想的真周全。”
初云：“我经常吃药，身上总会多备些，我要走了，近日的任务还没做完。”
初云走后，黑衣挥手，一道人像立了起来。黑衣仔细端详初云的虚拟人像，眸光闪了闪。
黑衣努力辨认对方的五官，但仍旧模糊，只能看出大概的样子。
初云还是如往常一样，扫完入山口的大门，就给元初送药。
元初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今日特意做了早饭给初云送去。
出入大门的剑宗弟子无人给予他们两人眼神，好似他们不存在一样。
御剑疾过的风卷起初云落好的枯叶，四散开来。云初拿起立在树干上的大竹帚，神色如常重新清扫散落的枯叶。
“太过分了！”元初朝天上大嚷一句。然出入的弟子仍旧面色冷淡，连带着疾驰而过的风也更大了些。
初云拉着元初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管。他看向自己还未扫的五百多台阶，擦了擦额头的汗，提着盛满水的木桶走上去。
“剑宗的人都是这样吗？”
初云顿住，摇头比划：“是我的问题，我再重新扫便好。等你恢复完全，我带你走一遭平时要做的任务。”
元初不理解，这些洒扫的活儿明明只是修仙者一个响指的事，为何要交给一个修为尽失的凡人。
初云却比划，看向山峰：“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元兄，早些歇息。”
元初还想问什么，被黑衣制止了。
夜色渐深，初云总算干完了活，熬好了药才睡下。
寂静的屋子突然传出猛烈的咳嗽声。初云坐起，移开捂着嘴的帕子，一团猩红。
他看向云端，一滴滴眼泪自初云眼角滑落。
早上天还亮，初云倒掉木桶里的污水，从门口扫起。
路过药堂，他低着头走上前去，将竹筐放在木台上。
药堂值班的弟子瞥了他一眼，打包好的药自动落在竹筐内。
值班弟子闻到初云身上的血腥气，嘲讽地笑了笑。
深夜，一声布谷鸟叫，初云掀开被子坐在床榻边，注视眼前摇曳的烛火。
烛火中的人脸若隐若现，沉默宣誓着他的不快和愤怒。
“帮我一个忙，最后一个，不是对他。”烛火中传来微小的老人声，“将那位新来的弟子带出结界，一刻钟就好。”
初云抬手就要掐灭这团火焰。
“我能让你见他最后一面。”老人语气一变，“你——快死了吧？”
初云伸出去的手怔住，指尖的灼热似乎勾起心底压制已久的情绪，他缩回了手。
“我不会做伤害他人的事情。”
对面沉默几秒：“那就一分钟，然后告诉山上有能治愈你哑疾的药，让他去找。”
随着烛火的光线越来越暗，初云比划着问：“他是不是你的人。”
“不是。”
烛火摇晃得更加厉害，在熄灭的最后一刻，初云答应了。
“什么时候我能见到他。”
“在你死之前。”光灭了，屋内暗下来，漆黑一片。
初云静坐良久，起身打开床头的暗格。里面是被精致丝绸包裹的青色外衫。
一夜未眠，他早早洗漱开始洒扫工作。
元初刚刚走过来，初云就指着一旁空着的木桶比划：“能帮我倒桶水吗，最近宗门招修要开始了，工作量有些多。”
元初不疑有他，问道：“在哪里打水？”
按照初云所说，元初下山去溪边打水。在他的身体跨过结界的一刻，元初和黑衣的意识短暂地消失了。
几十束淡不可见的黑气突然出现，吞没了元初。
很快，黑气探查过元初的身体，凝聚成人形：“奇怪。”
忽然，黑气想到了什么，一道法诀打入元初眉心，随后滚滚翻腾的黑气似是静止一般，加大了魔气的入侵，甚至连元初的魂魄也不放过。
元初发出痛苦的呓语，脸色苍白起来，剧烈地挣扎。
十秒后，黑气停了手，低声道：“原来如此，长得简直一模一样，难怪叶青泽把他救了下来。”
黑气消失，元初的身体恢复原状。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元初提了水回到结界内，交给了初云。
初云看到元初，有些紧张地观察起元初，见到元初身上无伤，松了一口气。
“元道友，能否烦请你帮我一忙。”
“我患哑疾已久，只有一种特殊的丹药能治好我的哑疾。道友以后有机会上了山，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翎黄丹？”
初云也不知道翎黄丹是什么，这是那人让他说的。
“好。”元初对照顾他一段时日的初云很有好感，没有任何怀疑。
回到住处，元初喊了声黑衣，没有回应。
意识空间最深处，黑衣身上的魔气四处乱窜，正在被黑衣收回。黑衣也不知什么情况，压制的魔气突然躁动了。
“这段时间内，我不会出现，不要相信任何人。”黑衣跃进海底，朝着深处游去。
无极道宫宫主殿里，盛严之端坐在主殿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做的不错。宗门招修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盛严之瞥了眼剑宗和道宗弟子数量，笑了笑。
弟子名单上，道宗弟子和剑宗弟子的人数比是——三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