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执着剑，脸庞被血迹渐染，他一剑又刺穿一人的心脏，眼底涌动着浑浊和漆黑。

意识之海的水浪一趟接着一趟，慢慢吞没了海面上唯一的陆地。

黑衣从海里浮出来，静静地立着。

元初的意识是浑浊的，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很享受。

直到又有几个人倒下，元初的修为瓶颈松动了，他的修为突破到了筑基。

天平失去平衡，彻底倒向污浊的一方。

元初的眼睛已经被黑色污染得很深，对上他的眼睛，就会觉得自己是被老鹰盯上的猎物。

又杀了几人，元初直愣愣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碎。

呆愣很久，久到以为时空在此定格之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笑声尾音低沉，带着愉悦和轻佻，以及一种满足感。

元初抓住一人，将其钉在树干上，一剑刺穿肩胛骨，欣赏着对方痛苦狰狞表情。

黑衣仍是盯着海面上被虚影再度包裹的元初，没有动作。

“你终究要自己克服的。”黑衣轻声说着，身上黑气沸腾，连接着元初。

在暗处站着的人都吓得呆住了，他们从未杀过人，这么血腥的场景，他们见都没见过。

拿着血刃的人缓缓朝他们走来，脚步声一声接一声，鼓动着他们的心脏。

元初脸上带着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对元初相处这几天，他们忘记了元初的“仙人”身份。

“放、放过我们吧！”部分人吓得大喊出声，齐齐跪下。

元初脚步一顿，剑尖对着众人绕了一圈，吓得大部人又退后几步。

元初身形一闪，众人不禁闭上眼睛，可身后传来惨叫声。

埋伏的人是李辉的家丁，被元初一剑全部斩杀。

大牛则是眼睛眨都不眨，神色凝重，他觉得对方似乎换了一个人，或者，对方本来就是如此。

可是与元初相处的那段时光，再次让大牛相信了元初。

大牛示意张侪将其他带走，看出不对的张侪还是选择了听从。

他相信救了他一家性命的仙人不是那种人。

元初实力突破到筑基再也没了桎梏，他眼里，所有人都没了威胁，只是任凭自己宰杀的鱼。

杀得越多，他觉得自己越充实，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几乎让他兴奋至极。

元初觉得这种状态很不错，不错到让他不想回到束手束脚的无极道宫。

规矩太多，他只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元初坐在尸体上，托着下巴，笑着看着陆续从走变成跑的凡人。

大牛一人迎着元初打量又充满威胁的视线中走了上去。

“你不是他。”

“我是他。”

大牛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不是，那么请你杀了我。”

下一秒，一阵疾风卷来，元初的剑划破了大牛脖颈的皮肤。

元初的笑容消失了，神情冷漠。他放下剑，又坐在了尸堆上。

元初冷测测的审视着大牛，用法术猛地拉近与大牛的距离，他指着成堆的尸体：“你不怕吗？”

大牛摇头：“你帮助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信你。”

元初愣住，随即大笑起来，连着说了三个好。

那些凡人曾经看向他充满亲切感激的眼神里，倒映着他沾满鲜血的衣衫。

元初的虚拟视野中，李辉还在他的陷阱中自言自语，但他的意识还是在无察觉的情况下模糊着。

在片刻的清醒后，各种血腥残忍的场面席卷了他的大脑，他的意识又开始渴望血腥味。

意识再次清晰，又再次模糊。

“铮！”

元初手中的剑摔落，卷起尘土。

大牛注意到元初有些不对，跟了上去。

元初看着似有些魔怔，口中不知道低语着什么，一步步往前走。

“元弟，你怎么了！”大牛焦急地询问，眼前的人却是毫无反应。

空气中灵力的流动开始紊乱，操纵整个法阵的人出了问题，很快，李辉就发现浓雾的漏洞，成功破除了困住他的阵法。

看到元初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就是那小子搞的鬼。

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戏弄过！

准备发起攻击的李辉敏锐的察觉到元初的不对劲，仔细观察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抓自己，怎么自己还搞得快入魔了？真是好笑啊。”

什么！入魔？大牛一惊，他虽不是修士，但是也知道入魔是什么意思。

“陷入魔障的修士会很长时间无法行动，等解决了你们！我再去解决他！”

闪息间，李辉的剑就横到了大牛脖颈间。

他要死了吗。

“噌！”

银白的剑刃挡住了李辉的剑，擦出金色的火光。

元初半红的眸子看向他，李辉如坠深渊。

怎么会！坠入魔障的修士，意识不该恢复的这么快啊。

元初是本能的行动，他所珍视的，就是他的底线。

对方极浅的眼底没有波澜，映着他惊恐万分的模样。

那是看死人的视线，上位者如看一只蝼蚁的高傲。

执着剑的噩梦一步步朝他走来，直到，视线翻转，他的视线定格在一望无际的土地。

李辉就这么死了。

冷刃寒光闪烁，温热的鲜血却还未褪色。

干净的下衣，再次染上猩红。

元初转向大牛，面无表情看着他，清浅的眸子呆滞无神。

在场的人，现下只有大牛，张侪不知何时赶了回来。

他们无一都生出了想逃跑的念头，但两人还是壮着胆子走上前。

两人都吞了口唾沫，张侪和大牛对视一眼，默契试探又向前走了一步。

见元初没有反应，两人又走了几步，直至两人握上元初冰凉刺骨的手。

触碰到元初的双手那一刻，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黑暗中的元初，感受到一股温暖，睫毛颤了颤。

这股力量，心底的力量和这股温暖，将他托了起来。

元初紧锁的眉松了，意识恢复清明，元初环视周围，在只有轮廓的世界中，他看不真切其他人的表情，但身体却清晰的感受到两人手掌的温度。

意识之海中，黑衣轻轻说了声恭喜，元初的修为再次回到练气巅峰。

天平恢复平衡，散去，留下一点微光，在花海中起舞。

安顿好其他人，元初领着几人到了李宅。

没了主人的李氏就是一盘散沙。

重物落地，李氏众人看清眼前的东西，连滚带爬，不多时，李氏家主死去的消息就传开了。

李宅乱作一团，有人慌乱中撞翻了烛火，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修士对杀气很敏感，元初的数十道剑气只杀死了手中沾过血的人。

部分野修，他放走了。事后，元初帮镇上的人为李氏所迫害的人立了坟。

其他人看见元初，畏缩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纷纷道谢。

大牛走过来，跟着元初上了三炷香。

此时，除魔时限只剩下三日。

“元弟，你要走了，是吗。”

“以后的路还很长，保重。”元初看向天空，一望无际。

“是啊。”大牛叼着狗尾巴草，也递给元初一只。

大牛他们准备去其他地方谋生，元初则是打算与钟义岚华两人会面。

元初在镇上设下了重重结界。

结界内，妖魔禁行，与外界隔绝，这是对镇上人们的最好保护。

元初要离开这里，张爷爷则希望元初在这里多玩一天。

元初答应，用法术帮张爷爷新建了一个房子，还在张爷爷所传的衣物上课下保护印记。

张爷爷向往体验修仙之人的御剑飞行，元初就带着张爷爷在云雾间穿行。

在午休的时候，元初接到了岚华的通讯。

“元初，钟义他……牺牲了。”玉简对面的岚华，落下两行清泪。

元初的脑子僵住了：“你说什么？”

岚华跪在钟义尸身旁，展示了钟义此时冰冷僵硬，已经浮现尸斑的身体。

苦涩堵住了两人的喉咙，他们两人都不认为钟义会死，毕竟，在这届弟子中，钟义是顶尖的那一批。

“不仅是钟义，一路上，我也碰见了几位同门的尸身。”

元初这时注意到了岚华虚弱的声音：“你受伤了？多重！我去找你”

“是啊。”岚华捏着已经失去效用的护身符，“要不是爷爷在临走的时候偷偷塞给我保命的护身符，恐怕我也早就死了。”

气氛凝固，元初半晌开口，声音酸涩：“我去接你，时刻保持联系。”

“好。”

冷风呼啸，吹过岚华低垂的发丝，卷起地上被泪浸湿的灰尘。

光线灰暗，废墟中，元初仿佛看见了当初跪在村子废墟中的自己。

元初走到岚华身边，为他输送着灵力。

使用净尘术清理完钟义的尸身，岚华将其放入专门储存同门尸体的空间戒指里。

元初拾起钟义已经断成两截的剑，放入空间戒指里。

去往张爷爷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快到张爷爷家里时，岚华突然出声。

“十一。”

元初知道岚华的意思，加上钟义，一路上他捡到了十一具同门的尸体。

“你怨剑宗吗。”

这样危险的除魔任务，本不该落在他们身上。

岚华的眼里没有光：“于公无，于私有。”

“可除魔卫道，本是仙家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