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结束后，除林随安以外，剩下的人清醒程度不一，好在方淮和凌羽可以直接休息，尚予归看起来是喝了酒的人里最正常的一个扛着林唯野叫了代驾，而林随安依照约定，开车护送徐悠南回家。

但把徐悠南塞进副驾驶，手都放方向盘上了他才记起来，他并不知道徐悠南现在的家在哪里。

林随安看着徐悠南的侧脸，因为醉酒脸颊泛红，微微低着头，眼睛很缓慢地眨，看起来比平时要温和可爱许多。

林随安轻轻拍他的手臂，问道：“你家在哪里？”

徐悠南微微歪了下头，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明白，没有回答。

林随安不厌其烦，耐心地重复：“你家地址在哪，我送你回去。”

徐悠南头依旧低着，眼却抬起来看着他，有种难言的委屈和可怜，无意识地嘟着嘴，看起来很不开心。

“不知道。”

林随安觉得喝醉了的徐悠南格外可爱，说话也可爱，忍不住笑了笑，“那我带你回我家好吗？”

徐悠南缓慢地点头，“好的。”

林随安这回是真没忍住，笑得眼睛都弯了。

徐悠南连支撑自己都费劲，林随安只能把他的胳膊架在脖子上，半抱着他走，步伐有些趔趄。

徐悠南头一歪靠进他的颈窝，睁开一只眼看林随安，看见他有些疲累的脸色，微微起身，尽力支起身子让他轻松一些。

电梯开合，林随安坚强地抱着徐悠南走出电梯，按开指纹锁，转了个身让徐悠南先进去，关上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林随安维持着和徐悠南面对面拥抱的姿势，抽出来一只手去摸索墙壁上的开关。

摸了半天没摸到，他往一旁走了一步，徐悠南却没被他的动作带走，身子一晃，本来脚步就不稳，此时竟直直地向背后倒去。

林随安抱着他，猝不及防被他的力度带走，一起栽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林随安反应迅速，手贴到了徐悠南的脑后，自己则撞上了徐悠南的胸膛。

徐悠南发出一声闷哼，林随安手背也撞的有点疼。

林随安推开一些距离，却没松开他，抬着头看他，视线在黑暗中慢慢适应，他现在可以看清徐悠南的轮廓和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徐悠南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看起来有些生气，“你撞到我了。”

林随安：“对不起。”

虽然看不清，但林随安觉得徐悠南又皱眉了。

也许是因为觉得徐悠南喝了酒，又或是觉得在黑暗中他看不清，也许是从徐悠南那传来的酒香太过迷人，让他也醉了，反正，突然之间他的胆子变大了许多。

林随安挑了下眉，慢慢凑近徐悠南，呼吸洒在他脖颈上，让他忍不住缩了下，侧开了脸。

林随安动作很慢，给了徐悠南拒绝的机会，但他没动，或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根本不能思考林随安要做什么。

林随安手攀上他的双肩，勾起唇角，戏谑般地轻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徐悠南双眼猝然睁大，扭回头看着林随安，看起来更气恼了。

林随安也有些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和过分，想去安抚他，却被他推开了。

“林随安。”徐悠南叫他。

林随安应了。

“你凭什么亲我，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林随安愣住了，心跳都错漏了一拍，他抿了抿唇，问：“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徐悠南不说话，伸手按开了一旁的开关，屋内瞬间一片亮敞，刺眼的灯光让林随安下意识闭上眼缓冲。

等他再睁眼时，徐悠南已经走到沙发上坐下了。

林随安默了默，把外套脱下，转身走进客房去给徐悠南收拾房间去了。

进去了才发现南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客房来了，毛绒的一团四仰八叉地躺在床垫上，林随安半气半无奈地笑了。

等他收拾好抱着南瓜出来的时候，徐悠南还坐在那个位置，只是也脱下了外套，毕竟屋内暖气很足，不脱就要变成蒸包子了，本来脸就红。

林随安把南瓜放进猫窝里，转身回去给徐悠南倒了杯水，端过去想递给他，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个抱枕，头侧向一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不看林随安。

林随安只能把杯子先放到茶几上，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下。

“我把客房收拾好了，你将就一晚吧。”

徐悠南点点头。

林随安没话找话，“喝点水吗？”

徐悠南又摇摇头。

林随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微微探头往他那看，结果徐悠南身子转得更狠了。

林随安朝他挪近一点，“怎么了？头晕吗？”

徐悠南感觉到靠近，头都快要钻到沙发里去了，依旧是摇头。

这下林随安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去拽徐悠南，想把他转过来，偏偏徐悠南就跟他较着劲死活不转过来。

一来一回的林随安也上了点脾气，半个身子都起来了，拽住徐悠南的胳膊一个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捧住他的脸，看见了他脸颊边还未干涸的湿润。

林随安心一颤，但其实并不很意外，刚才徐悠南一直藏着不让他看他就隐隐猜到了。

他有些心疼的抹去泪痕，轻声问他：“为什么要哭？”

徐悠南躲无可躲，只能用胳膊挡住眼睛，想开口说话，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先啜泣了一声。

“你的独奏音乐会，我去了。”

林随安愣住了，心中的震惊掀起惊涛骇浪，下意识扭头去看那张相框，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徐悠南看到相框时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

“我没认出来你。”徐悠南眼睛被挡着，眼泪却依旧溢出来，也许是酒精上头，让他不再像平时一样顾忌着许多，反而坦诚了一些。

“我觉得和你很像，但他们说你是因为脸坏了才会戴面具，我就觉得不是你了。”

徐悠南说得很慢，还断断续续的，林随安就耐心地听着。

“我很难受，越看越难受，我就走了。”徐悠南哽咽了一下，“我不知道那是你，我没认出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早认出他一点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但依旧为此感到遗憾和后悔。

林随安听着，难受得说不出话，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去触碰他，又觉得他现在就像一个易碎品，碰哪里都疼、都苦。

他从没见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林随安动作小心的捧起他的脸，安慰他：“没认出来没关系。”

林随安说着说着鼻头一酸，“我也要和你道歉，当时你在，我也不知道。”

也许那天他该再仔细一点，多看看台下的观众，看得认真一点，也许就能看见徐悠南了。

林随安拿开徐悠南压在眼睛上的胳膊，没有使劲，很轻易就拿开了，同时感受到他手腕处的东西。

他把他的衣袖轻轻翻开，是一条黑色手链，上面的莫比乌斯环闪着银光，是他在徐悠南生日那天送他的礼物。

徐悠南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一直都带着呢。”

客厅的灯光昏暗，并不很刺眼，照在徐悠南被压得红肿的眼睛上，仿佛在轻柔的抚摸，为他消肿，眼泪破碎的散在眼睛周围，林随安抹去了这悲伤的痕迹。

“我也是呢。”林随安把衣袖往上拉，展示给他看，声音有些哽咽，“都怪衣服太厚了。”

南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哼叫着朝他们走过来，不知是不是在埋怨他们的不体贴。

南瓜一个跃身跳到沙发上，沙发立刻凹陷下去一点，南瓜走了几步，停在离他们很近的位置。

徐悠南和林随安都注意到它，扭头看过去。

南瓜歪了下脑袋像在观察，圆溜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扫过，突然往前一扑跳到了他们中间的位置，也就是徐悠南的小腹上。

林随安被吓了一跳，想把南瓜带走，南瓜突然爪子按在他小腹上方开始一按一按的，头也往徐悠南心口蹭。

徐悠南表情一瞬间变得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林随安看着这一人一猫，心陡然柔软下来。

林随安指了下南瓜，很温柔地笑：“它这是在踩奶呢。”

徐悠南低头看去，摸了摸南瓜的头算是回应。

南瓜往上爬了几步，尾巴高高翘起，呆呆地看了徐悠南一会，头就凑了过去，因为个子太小，只碰到了他的鼻尖。

“它看出来你很难过，在安慰你呢。”

徐悠南眼神变得柔和，刚抬起头就被林随安按着脖子吻了一下。

林随安笑了笑：“要不要听我弹钢琴？”

平静而黑暗的夜晚，亮着几颗明星，呼啸的风被隔绝在玻璃外，房子的隔音极好，一点多余的声音都传不进来，铺满月光的湖面被风吹动，格外生动。

林随安坐在钢琴前，徐悠南抱着南瓜坐在一旁，是最忠诚真挚的观众。

林随安手搭在琴键上，临弹奏前忽然回头看向那人，展颜一笑。

“Flower Dance.”

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跳跃，动听悠远的琴声徐徐回荡在耳中，是他们都很熟悉的旋律。

这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音乐会，其中的旋律只有他们能听见，能够懂得。

一曲毕，林随安起身走到徐悠南面前，对视良久，林随安牵起他的一只手，俯下身亲吻他的指骨。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你是我的爱人，我还爱你，一直都爱着你。”

徐悠南胸口剧烈起伏，双眼隐隐发红，像是终于被赋予了意义，明确地给了答案，得偿所愿的这一刻是复杂的，有委屈，有激动，有惊喜，有酸楚。

林随安一手按在他心口，感受着这颗心脏为自己而重燃得发狂。

此时，两颗久经别离而漂泊不定的心才总算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