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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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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行并没有急着离开成都,他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首先是那些烟馆女招待,大多数都染上了性/病,要医治得用西药,贵得很。好在周立行从云南带回来的好东西不少,换的钱全交给了罗瑞鹤,通过她以及冯争鸣的途径,搞到了盘尼西林等西药,把女孩子们都治好了。

莲妹儿的父母得知情况,上门来接女儿回去,莲妹儿却拒绝了。

她没法恨父母,也心疼要死的小弟弟。她被逼无奈去那烟馆,她没办法——可如果是她病的要死了,父母会把弟娃放到那种地方去染烟瘾当娈童来救她吗?

很多事情,看清了,想通了,就算不恨不怨,也回不到从前。

莲妹儿现在很平静,但莲妹儿觉得自己跟死过一回没区别了,她已经还了父母的生养恩,她不想回去了。

谷娃子一直撺掇石娃子去求婚,石娃子却没那个胆子说出口。

石娃子只敢用各种方式对莲妹儿好,给她买好吃的,给她买新衣服。

一开始莲妹儿不要,石娃子就怯生生地把东西分给同住在周立行院子里的其他女孩子,那些女孩子也不好意思要,石娃子就坐在门槛上哭,哭到大家收下为止。

那些女孩子们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都打趣石娃子是个闷得儿,再到后来,大家都羡慕起莲妹儿来。

周立行没管这些人,他每日都出门,挨个儿去探访了一遍方结义的子女。

那些成家了的大体过的都不错,方结义给孩子们都置得有一些家产,踏踏实实过日子是没问题的。那些孩子们虽然不是一个妈,平日里大家都喜欢相互走动,有什么事情甚至还能相互给个照应。

当日没走的那几个嫂子,依旧住在方结义当初置办的院子里。她们轮流带着年纪较小的孩子,共同经营着几间化妆品铺子,相互把对方当亲人一般地过着。堂口这边还是照应着她们,时不时要派人去帮忙守守铺子,震慑一些不怀好意的鲁莽蠢货。

周立行拎着礼物挨个儿地看过去,确认她们他们都过得还好,才放下了心。

等周立行的伤好的基本妥帖,那些女孩子们也彻底痊愈,周立行终于踏上了去会理的路程。

这次出来,周立行没有带其他人,堂口里,他只挑了石娃子和谷娃子,再加上一直跟着他的阿涅,和要一路回会理的紫苏。

莲妹儿等女孩子们最终都选择了跟周立行去新地方重新生活,周立行便带她们先去了乐山。

从重庆回来的木铜铃已经带着婆娘去找了刘五嬢,王喜雀和刘五嬢早就一起在五通桥那边办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纺织厂和一家绣坊,生意做的还可以。现在是五嬢的女儿刘愿安在管理那些产业。

于是周立行和五嬢约在了乐山相见。

又是一年多未见,刘五嬢的白发不可遏制地增多,但她的精神头依旧很好,秋寒露重,她依旧穿着单衣,身子骨一看便好得很。

刘五嬢进了旅馆房间,见到周立行的第一面,便给周立行行了个江湖大礼,吓得周立行赶紧跳到一边。

“五嬢,你这是搞啥子……”周立行自觉自己是晚辈,晚辈哪能受老辈子的礼。

“感谢你多次救了愿平,若不是你,愿平早就成了一堆黄泥白骨,我们母子哪还能相聚。”刘五嬢感激不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周立行摇头,“我也没有做好,愿平兄的腿……”

“垮山掉石,岂是你能阻拦的。你也被埋过,能挣条命回来,够好了。”

刘五嬢年轻的时候也是打打杀杀出来的,对生死看得开,自有一番见解,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你有需要我五嬢的地方,只管吩咐。”

周立行便把那一群女孩子托付给了刘五嬢,请刘五嬢收下她们当纺织厂女工,给她们开工资,安置吃住的地方。

他身上还带着王喜雀在重庆那边置换的钱财,也一并交给了五嬢,拜托五嬢好好打理,将喜雀姐的后路给谋划好。

离开的时候,石娃子哭得眼睛都肿了,各种舍不得莲妹儿。

这段时间,石娃子全身心地跟着罗瑞鹤打杂,买药熬药,洗衣做饭,勤快又贤惠,天天巴巴着给这群小姐妹们做事,搞得这群小姐妹都倒戈帮石娃子说话了。

莲妹儿本就从小和石娃子一起长大,这一回被救,她也是知道都是石娃子谷娃子不放弃的结果,只是她心里暂时没过那道坎,所以一直没有给石娃子回应。

实在看不下去的谷娃子暴锤了石娃子一顿,怒斥他:“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小事你是分不清了是吧!”

周立行看得好笑,莲妹儿见周立行笑,脸腾地红了,终于开了口:

“你陪小八爷去办好事,等办完事回来了,我这边也安顿好了,你再来找我。”

石娃子平时看起来笨,这种时候倒是聪明的很,马上不哭了,抓着莲妹儿的手拼命点头,“好!放心!我会去挣够彩礼的!我以后的钱都给你管!”

她羞红了脸,顺手给了石娃子一耳光,转身跑了。

石娃子脸上的巴掌印鲜红鲜红,人却乐得不知东南西北,咧着个大嘴嘿嘿地笑,“谷哥,莲妹儿摸我脸呢……”

谷娃子捂着脸不忍看,只期望以后自己的婆娘手劲不要那么大。

*

从乐山出发,走金口河过去,一路走过美姑、昭觉、西昌、德昌、米易,便到达了会理。

这一路,也是周立行当初跟着邢五爷走过的道路。

上一次跟着邢五爷出来巡堂的时候,周立行还是个看哪里都新鲜的少年,此时再到会理,周立行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份激情,紫苏也是一路沉默,反倒是谷娃子、石娃子和阿涅两人看什么都新鲜。

谷娃子石娃子主要是看各种货品,阿涅则是一直在观察这边倮倮族的服饰装扮以及口音。

滇西的倮倮族和凉山的倮倮族虽算的上同源,但语言和习俗差异较大,阿涅一路上都在听,但只能连蒙带猜,听得懂个六七成,还不如用西南官话交流来的顺畅。

一行人骑着骡子,慢悠悠地进了会理城,找到挂着忠义堂牌子的茶馆。

茶馆生意尚可,周立行等人报了身份、交了宝片,立即被热情地迎到后院。

分堂的代堂主梁承禄很快从外面赶了回来,此人长得颇为健壮,但个子偏矮,站着跟紫苏不相上下,眼睛不大精光四射,面貌看起来颇有几分市侩。

周立行垂着眼喝茶,想起来当初的齐高杰,那个肿着半张脸跟阿凉吵架的男人,竟然已经不在了。

“八爷远道而来,咱们分堂蓬荜生辉啊!”

梁承禄是本地分堂的人,上回是见过周立行的,这一见面就叫得出周立行是八爷,显然是已经知道总堂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周立行是拖了一个多月才出发的,这边有了消息,也正常。

周立行心中有了几分计较,他再看眼前这个梁承禄,便觉得对方有些紧绷和戒备。他坐了上座,简单地同梁承禄寒暄起来。

“梁主事,三刀凉呢?”

“三刀凉去接一批货回来,算日子,应该还要过几日才能回。”

周立行点头,话锋一转,“我大哥方结义带团出川后,我便去了滇西那边,前不久才回来。之前齐高杰齐堂主……”

梁承禄伤感地回答,“四个月前,张主事去接货的时候,糟了埋伏,被土匪给毛了。”

说到这里,梁承禄显得有些犹豫,似是有些事情不太好说,“齐堂主毕竟是外地人,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了解不够……”

周立行垂眸喝着茶,不接话。

梁承禄只得接着讲下去,“八爷,我是会理本地人,曾经是个镖师,走镖到成都的时候惹了事,差点被砍手,当初也是受过方大爷的恩惠的。”

“会理这边建分堂,我是第一个主动加入,齐堂主对我也是照顾有加,甚至提拔我当了副堂主。我们这小堂口,虽然设了八排,但发展了一年也才三四十号骨干,其他的都是贴着家人来堂口混口饭吃的老弱妇孺,只得暂时设置了三位副堂主,分别管生意往来、账目后勤、纪纲刑罚。”

“当初您和五爷来巡堂立威,才给咱们分堂树了威信。可这威信,仅限于会理城内。城外,别人只认实力。”

“齐堂主跟着当地的习俗,要认干亲。可是……也怪咱们没把情报打探清楚,齐堂主干亲认的又点多,其中有一支,跟他之前认的是冤家。”

“干亲?冤家?”周立行知道什么是干亲,但对冤家不是很了解。

“夷汉接壤地或杂居区,双人族人因商贸等互有往来,为了大家都能做生意赚钱,会建立互保关系。”

梁承禄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周立行身后默不作声的阿涅,“八爷,你身后的那位小兄弟,看起来像是夷族的,他是你的……?”

周立行转头和阿涅对视一眼,阿涅咧嘴一笑,“他是我拜把子的哥。”

周立行点头,“这是我在滇西认的干弟弟,是罗倮族。”

“这也算是干亲的一种。”

“夷族孩子认汉族老人为干父母,取汉族名字;汉族孩子认夷族老人为干父母,取夷族名字,夷汉的孩子们就成了兄弟姐妹。平日里,干亲家要相互来往;过年过节,干儿女要去给干爹干娘拜年。”

“这个关系建立,双方都要相互保护对方在自己辖区的安全,汉区的人害了夷人,汉区这边要负责惩罚汉人,同理,夷区也一样,这样双方才能好好做生意。”

“冤家,是夷人们不同家支之间起了矛盾,相互掠夺烧杀,有些甚至成了世代冤家,便是在汉人地界,听说对方家支姓氏,都会抽刀互砍。”

梁承德大致做完了解释,话题回到了齐高杰的死亡上。

“干亲里有两方打冤家,都叫齐堂主去帮忙。齐堂主出于好心,想去劝……结果被双方都当成了叛徒……”

嗨袍哥,生死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周立行听说过太多的意外死亡。

别说这种卷入争斗的,就平常送个货,失足摔下山崖、被毒物咬伤、一场急冻等,都会被收割性命。

这事是意外,还是疏忽,抑或是有什么问题,周立行现在都无法做出判断。他听完梁承禄的讲述,回应道:

“我来的时候,三爷已经得知齐高杰身亡的事情,他的家眷都在成都,总堂已经做好了安置。”

“我此番前来,是接了委托,替紫大姐来寻亲救人的。”

听周立行这么说,梁承禄大松一口气。

听闻总堂来了纪纲八爷的时候,他是真的紧张了,生怕总堂是专门派人来查。虽然他也不怕被查,可总归是不被怀疑的好嘛。

他当即拍着胸脯道,“行善兄弟放心,咱们分堂一定鼎力相助。”

“那先麻烦你们查一下这个人。”周立行递过一张纸,上面写着紫苏口述的信息。

梁承禄结果纸打开,到抽一口凉气,“这家人可不好惹!”

能让一个当分堂管事的本地人说不好惹的家族,必定有人有钱有枪。

周立行没有打算硬扛地头蛇,“无碍,我们不打算跟他们产生正面冲突。”

梁承禄思虑再三,起一杯茶,慢慢给周立行讲起来。

会理县城自古以来有军民守备或卫所,一直接受中原政权的统治,县城内的各大家族来源于历朝历代的官军,各项行事规则与外地差异不大。

县城及四周大部分平坦区域由民国政府统治,中间地段则是汉族和夷族混居之地。县城之外,多崇山峻岭,道路崎岖,土壤贫瘠,土司家族的势力根深蒂固。

再山区走,便会进入凉山区,那是一片属于夷族各家支的区域,是汉人的禁区。

凉山区颇为神秘,非夷族人不得进,和外界沟通交流甚少,据说广袤大山之中,种植着许多罂粟花。每年到了九月十月左右,大量鸦片会被运输出来,西昌、会理这些地方,都是鸦片转运销售的地方。

凉山区内的家支们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也常年在争斗,“打冤家”的时候少则数十人械斗,多则几千人带枪火拼,战斗规模大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家支会到汉区求助“干亲家”,届时混战一团,死人无数。

“张家人和土司家人已经有了好几代的干亲,生意做的广,山珍皮毛盐铁什么都干,现如今做的最大的是烟土生意。土司是夷人,几乎垄断了凉山夷区在会理的各类生意,我们堂口想要在会理做烟土生意,张家人最好不要得罪。”

梁承禄说得苦口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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