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楚遇青一脸阴郁地盯着角落,眯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蹲下去画个圈圈诅咒点什么东西。
“呃,楚老师?”一个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遇青身体一僵:“……”
他优雅转身,扯出一个牙疼的微笑:“你什么都没听见,对吗。”
“我应该没听见……吗?”
“当然,不然安排你每天跟培养皿交流灵魂半个小时直到出结果为止。”
“啊?别吧——这真的有用吗?”他带的学生哭丧着脸,老实道,“再给我个机会,我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这个倒霉蛋麻溜地遁走了,楚遇青拍拍衣角站直起来。
其实昨天晚上他和燕邢又什么都没做。
燕邢没能把丝袜套到他的腿上。
他也没有把持不住强上了燕邢。
但是楚遇青一闭眼就能想起昨天晚上被燕邢这狗东西逼到床脚的情形。
“你喜欢的。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他在讲什么屁话。
楚遇青拧眉。
就算最后燕邢没有被工作室的夺命连环call叫走自己也不可能妥协。
绝、对、不、可、能。
他玩的花,也愿意在身上搞点小装饰增加情趣,但是丝袜这个东西……燕邢到底是什么癖好啊!
太超过了。
就好像……心甘情愿被打了什么烙印在身上一样。
他满脑子都是那条该死的丝袜,旁边的人就看他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闭眼睛一会儿摸鼻子一会儿咬嘴唇。
屈辱中透着羞涩,冷漠中透着茫然——总之表情相当精彩。
“小楚?干什么呢?”
汪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楚遇青循声看去,只见汪导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孩,看着不过二十出头。
汪导突然凑近:“奇了怪了,你怎么脸这么红。”
“没事。”楚遇青干笑一声,转移话题道,“咳……这位是?”
“于晨。”汪导拍了拍男孩后背,“跟楚老师打个招呼。”
楚遇青略微一扫,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瓜子脸狐狸眼,看起来是个聪明孩子,是他以前会喜欢的长相,楚遇青的雷达条件反射般动了一下。
正巧男孩此刻抬头看过来,对上他微微审视的眼神,丝毫不怵地朝他一笑。
“楚老师好,接下去麻烦您了。”
在实验室里还有其他的学生在,不是聊天的地方,汪导没和他说多少便走了,将于晨交到了楚遇青手里。
楚遇青简单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领着于晨认识了一下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请教这位蔡源学长,如果我在的话你也可以提前说一声,来办公室找我。”
“好的老师。”
于晨的眼睛一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楚遇青一顿,状似不在意地转走视线。
安顿完之后他便想走,但很显然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个不是这么想的,于晨十分自来熟地紧紧跟在他背后,一路尾随至楚遇青的办公室。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楚老师,可以请您吃个饭吗?”
楚遇青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可以啊,你去学校官网预约个师生餐叙的时间,上面有我的时间表。”
“可我想约您出去吃。”
楚遇青后退一步:“这个恐怕不行,老师平时比较忙,有什么事情约在学校里谈就可以了。”
于晨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轻轻“啊”了一声:“好吧。”
“一会儿给你两份报告你先看一下。”楚遇青摆了摆手,“回去吧。”
他让于晨走的时候带上门,随着“砰”得一声,他也坐回电脑桌前。
方才突如其来的邀约楚遇青没放在心上,他盯着面前一字未动的实验报告,过了五分钟,抱着脑袋一头撞在了桌面上。
多出息啊——
想他楚遇青情场沉浮神龙摆尾,居然会被一个恋爱经历为零的处男搞成这样?
满脑子只有男人,该写的报告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该批的论文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昨天燕邢走后当晚他就做了个噩梦,梦里禁不完的欲和穿不完的丝袜。
这不好。
相当相当不好。
楚遇青:“……”
往往人越烦躁的时候越容易自暴自弃,楚遇青有时候都觉得要不然直接答应算了,要是过两天真分了,相看两厌一句话都不想跟对方说了,他就去林姨家亲自把人绑回去,燕邢还能不理他不成。
但他又想起燕邢逼到他面前那副势在必得的“你看我说你喜欢我喜欢的不行吧”的嘴脸,顿时一阵无名火不知道朝谁发。
就这么挨到下班点,隔壁组的郑老师路过他敞开的办公室门往里探了眼:“诶楚老师,还没走呢?加班啊。”
楚遇青从资料里抬起头,看见房间里的挂钟一愣:“没注意时间,就走了。”
“今天你朋友没来接你?”
楚遇青顿了一下:“什么朋友?”
“就每天都来的那个啊,别说你们了,我们组都快认识了。诶,替我们组里广大女同胞问一句,有没有女朋友?”
“我不知——啧。”楚遇青敲了敲桌面,从胸腔里憋出来一句,“……有对象了。”
“得嘞,那我可去群里通风报信了,免得我们组里小姑娘天天对着他犯花痴。”郑老师满脸雷厉风行,当即就在打字,“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楚遇青朝郑老师挥了挥手,等没人了,他状若不经意地将视线挪到手机上。
某人还没有给自己打电话。
事实证明一个习惯的养成可能不需要二十一天,两个星期就足够。
他刚刚居然在等下班前五分钟燕邢打过来告诉他车停好了的那通电话。
燕邢昨晚上被急匆匆地叫走,临走时只说是品牌供货商出了问题,靠在门边胡乱亲了他几口便没了踪影。
楚遇青慢慢划着聊天记录,燕邢似乎是忙到现在,中午一两点钟的时候给他发了张在工厂吃盒饭的照片。
再往上去,便是大清早还没出门前的那句“今天不能来接你了,上班记得开自己车。”
附赠一个哭泣小狗表情包。
楚遇青盯着那个狗头足足三秒,才自己慢腾腾地开始收拾东西。
一直以来他和燕邢的交流频率都是由他来控制的。什么时候放风筝线,什么时候拽着绳子不让风筝飞太远……但是自从他答应和燕邢试试之后,这个人横冲直撞的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以至于现在楚遇青陷入了一个惴惴不安的状态,失去了对周遭一切的控制,一头栽进漆黑的水面,腹背受敌、前后夹击,温吞地被潮水裹挟向更深处。
燕邢越是信誓旦旦的说喜欢他就越……害怕,他不喜欢茫然未知的感觉,但同时他也无可避免被燕邢所描述的那些温馨的、甜腻的东西所吸引。
然后慢慢的、几乎是纵容的,将门推开一条缝,再装模作样地缩在卧室里期待燕邢一脚踹开桎梏,像恶俗的童话故事一样拉他出走。
燕邢的手心很烫,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每次被这双手抚摸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很舒服。
被牢牢握住的感觉不亚于海上石岛、水中浮木,用力揉捏的动作、反复凑在他耳边的剖白,让他能暂且忘却那些令他躁动不安的东西。
他一定程度上很依赖燕邢的依赖。
于是燕邢突如其来的抽离让楚遇青现在变得……有些不舒坦。
他这种心理上微妙的落差在回到家发现空空荡荡的公寓时达到了顶峰。
楚遇青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皱着眉毛重新打量着自己的房子,突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冰凉滑腻的瓷砖踩在脚底,头顶的吊灯微微晃动,水晶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凌乱的声音。
烟尾的那点星火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在昏暗的房间里保持规律的频度亮起又暗下。
亮——暗——
呼——吸——
女士烟的味道不冲,就是那种盈盈绕绕的薄荷味,楚遇青眯着眼睛,隔着那缕半透的烟雾看见了昨晚上被撇到沙发脚边的礼盒。
他蹲下去,伸手勾了勾盒子外边凉飕飕的丝带,无论燕邢是不是故意的,这玩意儿留在这应该和他故意塞进燕邢口袋的那支烟效果差不多。
留着是个祸害。
他得把这丝袜处理掉,悄悄扔掉、绞碎、一把火烧成碳、再把灰给扬了让它永世不见天日——
但是话又说回来。
这条万恶之源不知怎么的被楚遇青拿到了手上,他面无表情地垂眸,黑色的丝袜静静躺在手心,泛着诡异的光泽。
楚遇青:“……咳。”
半个小时后——
亲自和老供货商掰扯完又赶去外地到新厂家盯梢的燕邢突然接到一通电话,他刚要接起,手心里的震动一下子被掐断,然后不出几秒,又被拨了回来。
燕邢微微一怔,敲了下耳机:“喂?”
电话那头只有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燕邢向安静的地方走了几步:“楚遇青?怎么了?”
那头似乎闷哼了一声:“叫我名字。”
“楚遇青?”燕邢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皱了下眉乖乖照做。
对面没有回复,只是贴在耳边的呼吸声骤然加重。通话还静静地开着,但另一头却失去了回应,因为此时此刻手机已经被楚遇青丢到茶几底下去了。
“你怎么了?说话!”
最后猝不及防传进燕邢耳朵的是呜咽出声的喘息,就算燕邢从前再单纯,和楚遇青厮混这么多天,现在对着这种声音也反应过来了。
他脸上发热,几乎是瞬间转过身背对后面那些来来回回的工人,压着嗓子:“干嘛呢,我还在外面。”
楚遇青躺倒在沙发深处,向后仰头平复着呼吸:“……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