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有耐心，懂得徐徐图之。
他见苏云苓只是咕哝了一句，便继续说道：“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李氏奖学金？那是父亲在我一周岁生日时设立的基金。它主要支持教育和环保事业。总部在瑞士，有伦敦和上海两个办事处。可惜，这几年我很忙，对上海办事处疏于管理，被一部分人搞得乌烟瘴气。”
苏云苓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问道：“你父亲不会叫李正铭吧？”
“哦？你知道我父亲？”李臻感到欣慰。
苏云苓僵笑：“岂止知道，我还差点和正铭基金会的人打起来。”
“什么？”李臻面露愠色，“谁惹你了？”
“不是惹我，是有人欺负志杰。”苏云苓解释道：“志杰完全符合申请条件，但他申请了两季，却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医学院的名额，全给了成绩平平的本市学生。”
“谁？”
苏云苓余怒未消，状告道：“一个女领导。脸上的粉涂得比墙壁还厚！”
“应该是吴曦之，一个差点就成了我的姐姐的孤儿。”李臻的口气带着一点讽刺。
“什么？！”苏云苓气炸：“她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为什么要收养她？”
“最终没有收养，所以她不知道这件事。”李臻知道苏云苓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连小锦她都同情，何况郭志杰。
“为什么没收养？是你父亲看清了她的本质？”
李臻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她在父亲决定领养的前几天，与人合谋，在父亲的酒里下药，企图与父亲发生不正当的关系。”
“天啊，为什么？她是不是有病？你爸喝了吗？”苏云苓不敢置信。
李臻苦笑道：”她确实有病。好在父亲喝下后立刻就察觉到不妥。他借故离开雅间，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躲过一劫。这个好心人就是强叔。可惜，等警察赶到的时候，吴曦之和主谋早已逃离，证物也被销毁一空。”
苏云苓不解道：“既然知道吴曦之是这样的人，基金会为什么还要雇佣她？”
“吴曦之当时还是个高中生，父亲觉得她只是被人利用，就没有追究她的责任。父亲在世时，她守规蹈距，但父亲过世后，才露出了真面目。非法合谋，内幕交易，挪用公款，罪状多得数不清。”
“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罪状，为什么不解雇她或者直接报警抓她？”苏云苓义愤填膺。
“你想就这样便宜她吗？”李臻虽然含着笑，但眼睛却没有温度。不知是不是灯光作祟，漂亮的浅棕色眼珠子，突然变成了冷酷的灰色。
苏云苓摇了摇头，“当然不能。”
“那你愿意帮我吗？”看她时，眼珠子又变回温柔的浅棕色。
苏云苓当然想给志杰出口气，问道：“你是希望我白天伪装成打工妹帮你收集证据呢？还是希望我深夜潜入吴曦之的办公室撬开她的保险箱？”
“这两件事，我可以找别人去做。”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帮我接管上海办事处，以我未婚妻的名义。”
苏云苓愣住。这比上次听到‘严正’‘吴擎天’的名字还要让她无语。不可思议地盯着李臻看了一会儿，蹙眉道：“李臻，我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李臻专注地看着她，“阿苓，我从未和你开过玩笑。”
苏云苓用质疑的目光审视他，问道：“这件事，和找你生母有关吗？”
“无关，是另外一个请求。你正直善良，勇敢睿智。只有你，才能继承父亲创办基金会时的初衷。”他的眼神明晰，声音平静，态度坚定，就像在传达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可是李臻，这不是儿戏，你应该找专业人士帮你。”说完，直接切换话题，“还是先解决明天的事吧。要不，现在就去选画？”
“好。”李臻见苏云苓拒绝，便不再勉强。去里间推出一只大号行李箱，打开一个衣橱，将里面的衣物一件一件转移到行李箱里。
苏云苓吓了一跳，急忙按住他的手，问道：“什么意思？”
李臻怕她误会，解释道：“你需要陪我参加很多应酬。我不一定有时间每次带你回家换衣服，放一些在你那里，以防不时之需。”
苏云苓松了手，看着他手上一件玫瑰红的真丝连衣裙，只蹙眉头，“这么艳？”
李臻举起连衣裙，在她身上比了一下，“你皮肤白，很适合这个颜色。明天就可以穿去射击场。”可话一出口，立刻反悔，并无耻改口：“不行。去射击场，穿裙子不方便。”
苏云苓知道他在防什么，故意撩他，“怎么会？比赛的时候不是穿射击服吗？我皮肤白，确实很适合穿这个颜色。明天就它了。”
“那你先穿给我看看？”
苏云苓白了他一眼，“快走吧。还要选画呢！”
……
画倒是选得利索。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就决定送一幅名为‘芳华蝶梦’的彩色水墨画。
画中描绘了娇艳盛开的牡丹花和翩翩起舞的蝴蝶。牡丹雍容华贵，蝴蝶轻盈灵动。此画色彩鲜艳饱满，水墨晕染自然流畅，不仅典雅大气，还蕴含繁华与祥和之意。
作为生辰礼，的确是上选。
苏云苓又在空白处题了“岁月如歌，年年新岁，更愿长青”的贺词。署名捺印后卷轴装裱，双手奉上。
正要下逐客令，李臻突然抽出一幅题名“彩蝶纷飞，童心未泯”的彩墨，求道：“这幅可不可以送给我？小云儿很可爱。”
苏云苓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臻傲娇一笑，答道：“画中的小孩虽然留着短发，但她穿着裙子。”
苏云苓为他鼓掌，并由衷赞叹：“李兄果然目光如炬啊！这幅画，我也给旭日看过，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什么？”
“他说：云苓，你就不能帮我把裤子画长一点，看着扎眼。”
李臻盈盈一笑，“这么看来，我比他了解你。”
苏云苓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比的。但时间已晚，她也无意揭露他的小鸡肚肠，接过画，埋头工作，不再理他。
等贴好保护纸，放入画筒，交到李臻的手上后，才清了清嗓子，委婉说道：“过十二点了，你现在回去，恐怕要一点后才能睡。所以，明天不用来接我，我直接去你家找你。”
李臻知道她在下逐客令，识趣地拿起两个画筒，一边朝玄关走，一边说道：“我和他们约了十点。七点来接你吃早饭。”
苏云苓跟到玄关，不知抽了什么风，竟道：“要不，你上来吃早饭？”
李臻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转头确认道：“吃你做的早餐？”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压制心中惊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云苓是欠缺常识的。她和周旭日穿同一条裤子二十年，实在太习惯和男生相处了。所以，她邀请李臻吃早饭，真的没有太多含义。至少，理智上没有。
因此，她甚至还非常周到地问：“你吃饺子吗？喜欢水饺还是锅贴？如果吃锅贴的话，我一般会配白粥。你要是想吃油条，就自己带上来。路口那家就挺好吃的。”
李臻心中暖流翻腾，眼角微涩，“父亲喜欢吃锅贴，所以以前每一顿早餐，厨房都会准备。但自从父亲过世后，虎叔就禁止厨房做了。他怕我睹物思人，而我也不想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但其实，我想吃。”
“好，明天我们吃锅贴。”苏云苓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李臻愉悦地“嗯”了一声，弯腰穿鞋。
此时，苏云苓拿在手里的电话突然震了起来。苏云苓一看是旭日，按下接听。
李臻穿好鞋，朝她挥了挥手，正要开门出去，突然被苏云苓一把拉住，一脸惊恐地示意他脱鞋，然后对着电话说道：“我已经准备睡了，有什么话，明天晚上不行吗？”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
苏云苓苦口婆心地劝说：“真不危险，打飞碟而已，又不是狩猎。你要是不放心，就一起去呗。”
对方又说了一阵。
苏云苓非常无语，“旭日，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我……”话未说完，就听见门外有人走近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有些惊悚。
苏云苓和李臻相视一怔。不过下一秒，苏云苓就拾起李臻刚刚脱下的鞋子，二话不说，把它们和李臻打包扔进了卧室。然后冲回玄关，等周旭日。
周旭日站在门口，没有脱鞋进来的意思。
苏云苓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佯怒道：“喝醉了就来找茬，小心我抽你。”
周旭日红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乖巧地说道：“好啊，你抽我，随你怎么抽都行，只要你别和李臻搅在一起就行。”
“旭日，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李臻宣布和我分手，那要是严易承或者何嘉宝，找我的麻烦怎么办？我已经被他们盯上了，除非鱼死网破，否则很难脱身。”又是妥妥的忽悠。
其实，她根本就不怕被严易承或何嘉宝找麻烦。她只是不想全功尽弃，毕竟现在认识她的人正在接受旭日是她发小，李臻才是她男朋友的现实。
周旭日哑了火，一脸憋屈地看着苏云苓，小声道：“那你不要过分相信他，不然会受伤。”这句话的前半句，周旭日说得很含蓄，其实他是想说‘那你不要喜欢他’。
苏云苓怀疑周旭日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再次强调：“李臻是朋友，他不会害我，也没有理由害我。何况，我的功夫不在他之下，要真打起来，谁受伤还不一定。”
周旭日无奈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云苓不想继续和他耗下去了，只好故意恼火道：“你再不走，明天对门阿姨又要去物业投诉我了。你就这么想让老苏知道？”
周旭日很清楚苏云苓的性格。她决定的事，一般不会改变。自知坚持无用，只好退了一步，说道：“我走就是，不过你要答应我，明天从射击场回来后，马上来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苏云苓毫无诚意地保证：”明天就算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也会风雨无阻地去找你。”
周旭日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讪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