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太宰葵经常夜晚失眠。
对此,她感到些许新奇,然而身体却受不住,白日时稍显不适。
毫不夸张地说,在她幼年时,随着父亲四处流浪,即便藏身于安全性欠佳的地下室,她也能即刻闭上眼睛陷入梦乡,对周遭的危机毫无察觉,沉睡得极为香甜。
但当她成年后,夜幕低垂,不知为何总是难以入眠。
难道这也是体质问题吗?
横滨的住宅区内,太宰一家的小公寓在老旧城区附近,没有高楼大厦,夜晚是静谧的,偶尔有几辆车灯掠过,光影在她房间的墙壁上疾速倾斜,转瞬即逝。
一个人半夜时分辗转反侧,往往是心中伴有沉重的忧虑,难以安眠。然而,她自诩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在白日反复思索,以至于夜深人静之时,也不得安宁。
第二日早起,她趁着休假去药店买了几种不同种类的安眠药,打算试试到底是体质的问题,还是记忆出现了什么差错以至于身体出示了警告。
太宰治下班回家后,看到了桌子上形形色色的药瓶,好奇的看了几个,然后拿着其中一瓶道:“我比较推荐这个。”
他手中所持的瓶子平淡无奇,乳白色的瓶身裹着翠绿的包装纸,虽不起眼,然而太宰葵知道这瓶药在众多药品中价格最为昂贵。
太宰葵的眼神在瓶子上打转,问道:“你曾经用过?”
他的眼神略带几分怀念,“嘛,那是很多年前的时候了,我呢,因为年轻嘛,总是半夜睡不着觉,就找森先生针对我的病情,想让他解决我的失眠问题。”
这不过是经过美化的版本,实际上,深夜里十四岁的他因长期失眠,精神已显恍惚,身体状况也渐感不佳。终于,不想体验钝痛的他将沉睡中的森鸥外叫醒,并直言如果无法治好他的失眠,他将把储藏室中所有的手术刀悉数抛掷至鹤见川的河畔。
为了一劳永逸,森鸥外直接把诊所里最昂贵的安眠药拨出来两粒给他吃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给他瓶子…森医生还真怕他一时脑抽突然想自杀全灌嘴里,到时候他还要给他洗胃,那简直太麻烦了。
“诚然,这瓶药贵有贵的好处,我每次想睡的时候吃了这个,不到几分钟就发挥药效了。”太宰治强烈推荐。
“我很感谢你的推荐,老爸,但是,”但小葵的话锋头突然一转,
"我从未提及这是为了治疗失眠买的,没准我打算用这些来结束自己的命呢。"
良久,她目睹了太宰治轻轻地将药瓶置于桌上,而后慢慢地开口说道。
“就种死法我并不推荐,小葵,这太痛苦了,而且我还要带你去洗胃,洗胃也很痛苦的。”
“所以,”她肯定道:“你之前就试过了吧,用安眠药自杀的方法。”
他的小葵好像在生气啊,哎呀,因为失眠了所以精神不好心情也不好啊,但她生气的样子可比他年轻时含蓄多了,他生气的时候可不管森鸥外在做什么。
“是啊,”太宰治哄着她,“没事啦,那都过去很久了,爸爸现在还活着呢。”
……
……
其实,不少认识的熟人在跟太宰治对话时,谈论起小葵,他们都不禁发出了相似的感慨。
“她跟你是越来越像了啊,太宰。”
关于这一点,太宰治或许会四脚朝天,大声申冤,他从未有过让小葵的行为习惯同自己看齐的意图,他甚至曾未有过丝毫引导的行为。
他不喜欢同类,所以讨厌费奥多尔。
他不喜欢自己,所以拒绝能穿越平行世界看到其他的同位体的机会。
他不喜欢心机深沉之人,所以他远离了森鸥外。
偏偏不得不承认,基因这东西它本就深深烙印在骨髓之中,是任何努力都无法抹去的永恒印记,如同诅咒一般难以摆脱。
可偏偏是小葵啊,太宰治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何曾不知道小葵渐渐长大时展现出来的性格跟谁最像呢,小时候的她如同洁白的白兔让他心生怜爱,恨不得时间永远停滞,太宰葵依旧是十二岁需要他照顾的孩子。
长大后,他的目光也没有黯淡过,即便小葵的性格本质开始与他逐渐靠拢,他依旧没有一丝的反感。
甚至,他会为小葵似他般多智近妖的聪慧而真正的喜悦过,至少她拥有能保护自己的底牌。
深夜时分,他静坐在小葵的榻边,细致入微地观察着她服用安眠药后的反应,一旦出现任何异常,他便能立即察觉。
人一旦老了,就喜欢追溯往事。
他的大半个人生都是跌宕起伏的,然而他对此似乎并未过多感受,内心依旧感到无比的空虚无依。
小葵无意识地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他回过神来,帮女儿掖了掖被子,今日晚上有雨,可不能感冒了。
……
……
我似乎听到了雨珠轻敲窗棂的细微声响。
伸了伸懒腰,我的睡眠充足,精神状态比前几日好了很多,所以能看清外面细雨纷飞的情形。
一旦下起雨来,空气都潮湿了不少,外面的天色阴沉,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滴答滴答连续延绵的雨声。
老爸的建议着实不错,我决定以后失眠了就用这种的安眠药。
结果,我翻遍家里,都没找到其他的安眠药。
…可能是被老爸扔掉了。
哎呀,好像开玩笑开过头了,他该不会真以为我会用安眠药自杀吧…
侦探社内,因阴雨天气,众人的情绪也不高涨,都带有靡靡的颓丧感。
没有委托,上班期间也无所事事的,老爸已经拿着消遣时间的杂志躺在了会客室的沙发上了。
大家都纷纷效仿,身手好的直接抢到了位置,失败者直接退回原位将就一下桌子了。
我和长泽很明显是身手不好的那一类,所以会趴在桌子上静悄悄地说一些话。
长泽来到横滨之后,他的精神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我记得在东京,我的小出租屋内,他也是常常睁着眼睛等天亮。
他说,他不敢睡,他怕再一次睁眼,就回到了那个地方。
我说,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直到我将那个组织连根拔起后,他才终于睡了个长觉。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自己深处危险的环境时,是无法安稳入睡的。
只有在某个安全的环境或者在能给予安全感的人的身边,才能放松片刻。
我终于明白,老爸为何阻止我加入港/黑了。
即便那时他在港/黑位高权重,他也会失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