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舟眼神变得灰蒙蒙的：“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是了，慕斯照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知情么？即使猜也能猜出来几分。
他又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他的身边。
乔舟呼吸一滞，自虐性地又逼自己想下去。
他如今身在全星系最核心的地方。身边的人是至高无上的首领长官，这个时代无论何时何地，一举一动尽在这人的掌控之中。
这个位置多么谨慎，有多少风雨在等着他，慕斯照又何必主动去沾染一个未知的风险呢？
乔舟虽然自问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意图。但是站在这个时代人的角度，自己始终不是什么安稳的因素，就像是一个外来者，即使他表现的十分乖巧，总有人会心生戒备，毕竟人心最难揣测。
因此从一开始的时候，乔舟就对这个秘密讳莫如深，毕竟他很难保证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对他这样的身份表现出热情相迎。
他无时无刻不在顾虑自己是不是走在悬崖之上，因此彻夜难眠，未免有些忧思过重。所以在做出决定之前，他必须要通过十分地谨慎来确保自己的安危。
和慕斯照在一起，大概是他在极度保守之外，唯一冲动的一次。
乔舟也曾经想过要不要直接和慕斯照坦白，毕竟两个人都在一起了。可是这样的谨慎，这样的对感情的不确定性让他一次次推迟开口的时机，最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他的责任。
如果慕斯照很久之前就知道他的来历，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不管呢？或许慕斯照就是为了这个他辛苦遮掩的秘密将自己留在身边。
可是，乔舟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从一开始的相遇到如今的这些日子里，他收获到了从未有过的体验，从未获得的感情。
他所亲身感受到的，难道真的都是假的么？
乔舟心里其实很害怕，很害怕这些天不过是由谎言搭就而成的戏台，而他在台上不知道自己是在表演。仿佛这些天的感情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在他终于快控制不住自己思维的时候，慕斯照终于说道：“我有几分猜测。”
很明显，他是知道的。
乔舟的眼神一瞬间灰败下去，心重重地提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大雨倾盆而下的时候，而他孤身在雨中，只剩下狼狈不堪。
“可那又如何呢？小舟。”慕斯照看着青年略显萧瑟的背影，下意识深呼吸了片刻，以免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可是，面前的青年似乎摆明了心狠，甚至不给他一个辩驳的机会，连看见他都不愿意，慕斯照握紧了双手，就这么看着乔舟。
看着不远的距离，那个他深爱着的人。
许是，慕斯照说完又向前了几步：“你要因此和我分手么？”
逐渐地，慕斯照从后面拉住了乔舟的手，乔舟一惊，毫不设防地被他拉到了面前，面对面的，毫无保留，试图看清楚他面前这个人的真心。
慕斯照看着他惊慌错乱的脸，心道：不要放弃我好么，小舟。
“……什么？”乔舟下意识后退一步，索性后面并不是什么悬崖峭壁，能够让他立足。可是他的心仍然感受到了几分慌乱。
慕斯照看出了他的逃避，反而开始步步紧逼，脚步声落在乔舟的耳边，一下又一下。缓慢地却重若千钧，可是语气却是那样的轻柔：“你不喜欢我么？”
乔舟：“……”
那双深邃的眼睛就这样近距离地看过来，甚至有缓缓往下的趋势，让他避也不能避。
如果旁边有人看过来，会觉得此刻两人即将要进行一个眷恋缠绵的吻。
可是乔舟却有些崩溃：怎么突然拐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乔舟下意识想要撤回被抓住的手腕，那个地方被眼前这个人禁锢住，完完全全地包裹，像是要将温度蔓延到他心口。
可慕斯照并没有给他这个逃离的机会。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乔舟，另一只手又强制地横穿过去，呈现出一种半拥抱的姿势，语气竟然被乔舟听出来几分委屈，低声道：“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乔舟：“……”
他现在这样的姿势还能动就已经不错了，还离开……
等等，乔舟有几分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
慕斯照整个人往前一步，几乎要依偎在他的肩头，低下头轻叹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乔舟的错觉，他总感觉慕斯照似乎是想要一个合适的位置，呼吸尽数撒在了他的脖颈。
但是他此刻也顾不上制止这个人，他在意的是慕斯照的话。
乔舟认真想了想，还是打算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我这样一个身份未知的人，你就不怕可能会给你带来什么危险之类的？”
慕斯照无奈一笑：“在你来到我身边之前，我身边的危险难道就很少么？”
乔舟一想：“……”
还真是，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慕斯照将他嵌入自己的怀中，似乎这样才能将自己毫无保留，才能打消面前人内心深处的疑虑。他一直都知道怀中的人没什么安全感。
“所以你带给我的只有快乐，只有爱，没有其他你想象的那样危险的东西。”
“别害怕……”慕斯照顿了顿，神情在那一刻似乎十分地郑重，“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要相信我，小舟。”
再冰冷的心也难以承受如此的告白，乔舟脸上泛起红，看着慕斯照：“你之前也是这么花言巧语么？”
“花言巧语算不上，但是小时候确实在母亲面前说了很多漂亮话。”
“为什么？”乔舟问。
慕斯照朝他一笑：“为了少一点被母亲责骂。”
慕斯照带他重新来到书桌前，二人做了下来，面前放着那本书。
乔舟心里有些愧疚：“对不起……我其实并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你的母亲。”
慕斯照摇了摇头。
他伸手抚上那本书的封面，扉页是他母亲亲笔书写的名字：赠小照——施歌。
施歌正是他母亲的名字。
慕斯照久久凝视：“这是母亲过世时留给我的。”
乔舟也依言看了过去，上面的字体娟秀，想必字体的主人是一个十分温婉的人。
“起初我并不明白这本书中有什么。我前半生几乎都在这里度过的，从来没有出去过。”
慕斯照轻声说道：“我所有的认知在书中和在父母的话语当中，我读到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母亲一点一点地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包括高悬在天边的明月。”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任何角度能够看到月亮。它只是我在书中看到的一片影子。”
他的目光又望向天边，如同很多很多个夜晚一样，试图寻找那个缥缈无踪的影子。
“当时的我并不清楚，这本书其实写的并不是琴星。而是一个十分遥远的星球。”
“乔舟，你…是不是来自那里？”慕斯照将自己猜测已久的话试探着说了出来。
乔舟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是。”
听到乔舟的话，慕斯照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所以你之后会回去么？”他问。
“……”
乔舟终于还是狠下心来，只是他忍不住移开了眼，不敢再一次去看那人的神情：“慕斯照，那里，是我的家乡。我之前告诉过你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们两个人归宿不同，是他太过贪恋。
“我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乔舟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足够让人感到沉默。
面前的人久久未曾言语，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在瑞塔星的最后一次见面，他还是无比狠心地又拒绝了他一次。
同样的理由，同样的结局。
即使再一次做出选择，也是终究要分离的结局。他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这条路上最终两个人不会同行。
乔舟忍不住心想，他真的是一个骗子，骗这样好的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以此获得他亳无保留的爱意。又在不需要他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将他抛弃，说走就走，好不自在。
乔舟，你真的是一个感情骗子。你的感情别人根本就不会想要。
他这样冷心冷肺，没有感情的这样一个人，慕斯照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他呢？
乔舟有些伤心地想：他终究还是要负了这个人，不能给他承诺永久，甚至连一丝谎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中涌起一阵阵酸涩痛苦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这原来也是代价。
他必须承受的代价。
良久，慕斯照说道：“我明白了。”
乔舟不敢看他，也说不出一丝话来，他几乎要心痛到落泪，身影快要颤.抖起来。
他害怕慕斯照见到他的狼狈不堪，知道他其实只是表里不一的人。
直到现在，乔舟似乎还在抱有一丝幻想，能够将这份感情默默地收藏起来，能不能不让这个人感到一丝厌恶？
不敢再待在这里，乔舟只好慌乱地往门外跑去，一刻也不敢停留，如同一个失败的小丑。